第45集 雪娥账房暗往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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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她刮到第五下的时候,指甲边缘突然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卷起感!沈月娥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借着田庄账册的遮挡,仔细看向那一页的边缘——在装订线内侧最隐蔽的地方,纸张的边缘果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翘起!
这一下,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测——这页纸是后来裱上去的!原本的纸张很可能被人撕去了,换上了这张伪造的,上面记录的内容,说不定也是假的!
沈月娥的指尖微微有些发抖,她快速扫过这一页的账目——采买的物品都是府里常用的,数量和价格也看似合理,可若是原本的账目被替换了,那真正的采买内容是什么?被替换掉的账目里,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款项?
她不敢再停留,生怕老周突然回来,或者小伙计起疑心。她迅速合上六月副册,将其夹在两本田庄账册中间,然后将田庄账册合上,站起身,对小伙计说:“我找到要用的账册了,这两本我先拿回去参照,明日一早就送回来。”
小伙计连忙站起身:“是,姨娘慢走。”
沈月娥提着账册,脚步平稳地走出账房。翠儿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低声问:“姨娘,没事吧?”
沈月娥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没事,我们快走。”
两人沿着回廊往揽月轩走,沈月娥能感觉到,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冷风一吹,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手里的田庄账册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让她心惊的,是那本被替换了一页的采买副册——那一页纸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回到揽月轩,沈月娥立刻让翠儿把门关好,屏退了院里其他的丫鬟婆子,只留翠儿在门口守着,叮嘱她“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就算是凤姐姐来了,也先拦住,说我在核对账目,稍后见她”。
翠儿应了声“是”,守在门口,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沈月娥走进内屋,将田庄账册和六月副册放在书案上,然后走到窗边,撩开窗纱,看了看院外——院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她这才放心地回到书案前,再次翻开六月副册,仔细查看那被替换的一页。
她尝试着用手指轻轻捏住那翘起的一角,想看看能不能揭开,可那页纸裱得很牢固,稍微一用力,就有撕裂的风险。沈月娥不敢冒险,只能放弃。她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账目,发现六月初十前后的采买记录都很简单,只有这一页的采买项目比较多——这会不会是故意的?用大量的正常采买,掩盖其中的猫腻?
沈月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是谁有能力在公账上做手脚?
首先想到的是账房先生老周。他掌管账房二十多年,对账目最熟悉,也最有机会动手脚。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林府的待遇不错,老太太和王熙凤都信任他,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贪墨银钱。除非……他是被人胁迫的,或者背后有人指使。
然后是王熙凤。她掌管府中中馈,所有的采买、开支都要经过她的同意。若是她想在账上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府的家底丰厚,她作为大少奶奶,吃穿用度都不愁,没必要贪墨公中的银钱。难道是王家那边出了什么事,需要她偷偷拿钱补贴?还是说,她是为了填补其他的亏空?
还有赵姨娘。赵姨娘素来爱占小便宜,前几日还因为月例银子发放迟了,在背后抱怨,说“府里的银子都被有些人拿去贴补娘家了”。当时周瑞家的还呵斥了她,说她“胡说八道”。赵姨娘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
沈月娥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脸,却始终找不到最合理的答案。她睁开眼睛,看向书案上的账册,阳光照在账册上,却让她觉得一阵发冷。
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可靠,且能在府外活动,帮她查证一些事情的人。
沈月娥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沈青。
沈青是她陪嫁过来的老管家沈福的儿子。沈福在她娘家做了一辈子管家,忠心耿耿,去年因病去世了,沈青便子承父业,在金陵城中一家名为“云锦庄”的绸缎庄做二掌柜。沈青为人机敏,做事稳妥,而且对金陵城的物价、商铺往来都非常熟悉——若是让他暗中查证一下账册上记录的采买物品的实际市价,与账册上的价格对比,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比如账册上记录的“绸缎十匹,银二十两”,金陵城最好的云锦,一匹也不过一两五钱,十匹最多十五两,账册上却写了二十两,这多出来的五两,去哪里了?还有胭脂水粉,最好的“醉胭脂”,一盒也不过八分银子,五十盒才四两,账册上却写了五两——这些细微的差价,若是积累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这无疑是一步险棋。一旦被府里的人察觉她在暗中调查,尤其是被王熙凤或背后的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沈青是她的人,若是被牵连,不仅会毁了他的前程,甚至可能危及他的性命。
沈月娥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纠结。她想起沈福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姨娘,我这儿子沈青,虽不如我沉稳,却也是个忠心的,以后若是姨娘有需要,他定不会推辞。”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不能再犹豫了。若是任由这蛀虫继续下去,林府迟早会被掏空,而她作为府里的姨娘,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沈月娥下定决心,准备联系沈青的时候,翠儿突然进来禀报:“姨娘,薛姑娘屋里的莺儿来了,说是薛姑娘得了一些上好的新茶,请姨娘得空过去品尝品鉴。”
沈月娥愣了一下——薛宝钗这个时候请她喝茶,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袄裙,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髻,确保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然后对翠儿说:“知道了,你让莺儿稍等,我换件衣服就去。”
她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袄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玉兰花,显得更素雅些。翠儿帮她戴上一支白玉簪,又拿了一条浅紫色的披帛,披在她肩上:“姨娘,这样看着精神多了。”
沈月娥对着镜子笑了笑:“走吧。”
两人跟着莺儿,往薛宝钗居住的蘅芜苑走去。蘅芜苑在林府的西侧,靠近花园,环境格外清幽。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那是蘅芜香的味道,清雅宜人,能让人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莺儿推开蘅芜苑的门,喊道:“姑娘,月姨娘来了。”
薛宝钗正坐在窗下的一张紫檀木书桌前翻看书卷,见沈月娥来了,连忙放下书卷,笑着起身相迎:“月妹妹来了,快进来坐。外面风大,冷不冷?”
沈月娥走进屋,屋里很暖和,中间放着一个黄铜炭火盆,炭火正旺,映得屋里一片暖意。桌上摆着一套汝窑的白瓷茶盏,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的茶炉,炉上煮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多谢姐姐关心,不冷,”沈月娥在薛宝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姐姐这蘅芜苑,真是暖和,比我院里舒服多了。”
“也就是多了个炭火盆罢了,”薛宝钗笑着吩咐莺儿,“快给月姨娘倒杯热茶,这是我哥哥从江南送来的新茶,叫‘碧螺春’,妹妹尝尝。”
莺儿应了声“是”,提起茶壶,给沈月娥倒了一杯茶。茶水呈淡绿色,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月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清甜,带着一丝回甘,确实是上好的碧螺春。
“好茶,”沈月娥赞叹道,“比我平时喝的雨前龙井还要爽口。”
“妹妹喜欢就好,”薛宝钗也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我想着妹妹近来帮着凤姐姐理家,肯定辛苦,这新茶能提神,便请妹妹过来尝尝。”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茶的闲话,比如碧螺春的产地、采摘的时节,莺儿在一旁添着炭火,屋里的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就在沈月娥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姊妹往来时,薛宝钗突然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月娥妹妹,我听说你近来常去账房看账?”
沈月娥的心猛地一紧,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她强装镇定,笑着回答:“是啊,凤姐姐太忙,我帮着看看,核对一下用度,免得出错。”
薛宝钗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语气依旧温和:“妹妹心思细,理账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这大家子的账目,最是繁琐,千头万绪的,有些地方,或许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沈月娥的心跳更快了,她抬眼看向薛宝钗,薛宝钗的眼神清澈却深邃,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她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姐姐说得是,我也是跟着学习,很多地方还看不懂。”
“看不懂也无妨,”薛宝钗轻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有些事,看得太清,未必是福;有些账,算得太明,反受其累。妹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古训。府里的事,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能过得安稳些。”
这段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沈月娥的心上。薛宝钗这绝不是随口感慨,她是在提醒她——不要追查账目的事!她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账册有问题,知道沈月娥在调查!
沈月娥的手指紧紧攥着茶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问问薛宝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薛宝钗既然这么说,就绝不会再透露更多信息,追问下去,只会让彼此都尴尬,甚至可能引来麻烦。
“姐姐说得是,”沈月娥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或许是我最近太较真了,确实有些累。等忙完这阵子,我也该好好歇歇了。”
薛宝钗见她听进去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这就对了。妹妹还年轻,身子要紧,别为了这些琐事累坏了自己。”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沈月娥借口院里还有事,便起身告辞了。薛宝钗没有挽留,只是让莺儿送她到门口,还让莺儿给她带了一小包碧螺春:“妹妹要是喜欢,就拿着回去喝,不够了再跟我说。”
沈月娥接过茶包,道谢后,便跟着翠儿往揽月轩走。
路上,沈月娥一句话也没说。薛宝钗的话,让她心里更加沉重——连客居的宝钗都知道账册有问题,还出言提醒她明哲保身,可见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她甚至开始怀疑,薛宝钗是不是也被卷入其中,只是身不由己,只能提醒她一句。
回到揽月轩,沈月娥将那包碧螺春放在桌上,看着茶包上绣着的“薛”字,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薛宝钗的提醒是好意,是不想让她卷入危险,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根本没有退路了——她已经触碰了账册的秘密,就算现在停下,背后的人也未必会放过她。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研好墨,开始写信。信里用的是只有她和沈青才懂的暗语——她娘家以前是做绸缎生意的,她和沈青常用绸缎的种类、价格来传递秘密信息。
信里写道:“近日需采买云锦十匹、素缎五匹,烦请青弟查问时下市价,以及各商铺往来折扣,另需打听‘醉胭脂’一盒之价,务必详细,且勿令外人知晓。若有异常,可于三日后酉时,在城南‘悦来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相见,以‘碧螺春’为号。”
写完信,沈月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破绽,然后将信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塞进一个绣着兰草纹的锦囊里。她叫来翠儿,将锦囊递给她:“明日你借口出府为我挑选绣线,去城南的云锦庄,找到二掌柜沈青,把这个锦囊交给她。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沈青,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出府后,注意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你,若是有,就先不去云锦庄,先去别的地方绕绕,把人甩开。”
翠儿接过锦囊,感受到里面的信件,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姨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绝不会出岔子。”
沈月娥拍了拍翠儿的手:“辛苦你了。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出了差错,不仅是我,你也会有危险。”
翠儿坚定地说:“姨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把事情办好。”
沈月娥看着翠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错综复杂的林府里,翠儿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是夜,沈月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的风声更大了,吹得窗纱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窗外徘徊。沈月娥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的藕荷色纱帐,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薛宝钗的话,还有账册上那被替换的一页纸的触感。
她不知道沈青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不知道三日后的见面会不会顺利,更不知道,背后的人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她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漆黑的窄路上,前方是迷雾,后方是深渊,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夜深了,揽月轩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月娥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月亮已经移到了西边,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地上,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路。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入睡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脆响——像是瓦片被碰动的声音。
沈月娥猛地惊醒,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侧耳细听,风声依旧在“呜呜”地刮着,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是野猫吗?还是……有人在窗外窥探?
沈月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赤着脚,轻轻走到窗边,撩开窗纱的一角,往外看。
院外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洒在地面上,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地面上的瓦片整齐地排列着,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痕迹,也没有看到人影。
沈月娥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什么。她松了口气,或许真的是野猫吧——府里的野猫不少,经常在各院的屋顶上跑。
可就在她准备放下窗纱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院墙的角落里,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沈月娥的心脏瞬间被揪紧,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个黑影是谁?是府里的巡夜婆子?还是……背后的人派来监视她的?
沈月娥再也睡不着了。她走到书案前,点燃了一盏油灯,灯光昏黄,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那本六月副册,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划过。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个黑影的出现,证明背后的人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她,她必须加快速度,在被对方动手之前,找到证据,保护自己。
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映在账册上,将上面的字迹照得有些扭曲。沈月娥看着那些字迹,突然觉得,这本账册就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里面的秘密足以将整个林府都卷入其中。
她不知道这场风暴会在何时来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她只知道,从她发现账册问题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和这本账册紧紧绑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窗外的风声还在继续,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本集完)
第46集《瓶儿栽赃偷窃罪》简单内容提示:
李瓶儿因近期沈月娥协助理家颇受看重,心中嫉恨加深,同时她自身或许有一些不欲人知的私下开支担心被沈月娥查账时发现,遂先下手为强。李瓶儿买通沈月娥院中的一个粗使小丫鬟,将一件自己房中的贵重首饰偷偷藏入沈月娥的妆奁或箱笼深处。随后,她假装发现失窃,在府中哭闹起来,引得众人关注。在王熙凤或邢夫人主持下,派人各院搜查,最终在沈月娥房中“人赃并获”。沈月娥百口莫辩,陷入极大的被动和危机。李瓶儿趁机煽风点火,坐实沈月娥“偷窃”的罪名。面对突如其来的栽赃陷害,沈月娥将如何自证清白?是一直暗中观察的薛宝钗出手相助,还是沈月娥自己留有后手?这场风波将如何影响林府后宅的格局?翠儿或沈青是否能发现栽赃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