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温柔(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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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雍乐十年十一月九日
徐卿玄自从十一月一日申时离开王畿后,一路北上,经过山东、河北,一边修炼一边探查山川河泽。一路上除了偶遇背井离乡,成群结队的流民,以及察觉到河南卫辉上空弥漫着诡异的光晕:仙气中夹带着妖气,妖气中夹带着仙气外可谓一马平川,再无恶妖狠魔。
十一月七日徐卿玄出了山海关后一路北进,关口卡道上时不时遇到不少衣难蔽体,面有菜色的百姓顶着鹅毛大雪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向苍茫的东北方逃蹿。然而都被卫所军或边防军所拦截,要么被遣返原籍,要么留在边疆充当边镇徭役以求活路。徐卿玄见此,自叹道:“现在的人皇大兴土木,耀武四夷,海内疲极,不知多少壮丁死于酷役沙场,多少妇女肝肠寸断,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么多无田失业的流民不惜一死以犯官禁向东北迁移潜逃。必是与盘踞在极北之地的妖邪有关,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另一个福建。”
十一月九日辰牌时分徐卿玄脚踏祥云,头顶漫天飞雪的天空到达了辽东都司所辖阿连江以北的乞勒尼时。耳听得下方茫茫林海雪原间传来阵阵凄切地哭喊声、呼救声、哀嚎声,声音在呼啸彻寒的朔风中时断时续。徐卿玄神识一运,很快便在一望无垠的雪域林海中找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按下祥云依声源而去。
下一刻,在一片积雪没膝的深林中看到了一行人,从头到尾约有八百余人,绝大多赤脚衣破,冻得脚青脸紫,目光呆滞地相扶前行,时不时倒卧者只有极少数穿着厚厚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褐,披着破旧的棉衣、外套,却难以阻挡林海雪原刺骨透髓的冰冷,头顶鹅毛大雪似永无止境,无情而又迅速地将倒卧者覆盖。
众人无论男女老幼个个被冻得面青脚赤,体硬身僵,厚厚的雪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一些尸体无人过问被积雪覆盖后,很快便与洁白冰寒的天地融为一体。一些尸体旁围跪着几个饥寒交迫,自身难保的人,悲恸难抑,哀泣不已,泪滴成霜,伸出干瘦颤抖的手不停而又徒劳地为尸体掸去积雪。有的人站在旁边一脸木然地看着同行之人家破人亡。有的人饿得眼眶深陷,双颊高凸,斜倚在道旁的树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目微闭,似在等待死神的降临,又似在祈祷着什么。有的人仰天悲嚎啼号,在风如刀雪似刃的渲染下,更加显得苍凉凄惨。有的或一家人紧紧围拢,或父母怀抱着婴孩,婴孩在啼哭不已,而父母一动不动早已冻饿而死……
忽然,左边倚在树旁的一个汉子大喊一声:“大家千里迢迢至此,意在前往极北的人间乐土。如今风雪阻道,返路已失,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为了生存,为了自己,大家把死去的人,还有父母已死的婴孩都吃了吧。这样或许还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为大家烧纸钱祭拜一下,省得大家生时是劳而饥贫,受人刻欺,死后依然因穷遭到阴司的嘲弄!”话音刚落,那个汉子喘气如牛软倒在雪地上,显然是说出刚才在和时逆天悖理你话语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
他的话虽然很快就被刀风寒雪所湮没,却仿佛有一种魔力,迅速撩拨了深藏在人们内心的邪恶。常言道:饥寒起盗心,衣食足则知礼节。面对此刻迫临的饥饿、冰寒、死亡的直接威胁,早被中原官府剥勾已极的众人狠狠卸去了礼教品德上的包袱,打开了束缚深伏在内心深处的恶魔。
于是,刚才回荡在山林间的哭泣声、悲嚎声、哀怨声戛然而止,朔风狂啸,将人们天性中的慈善纯良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人皮凶兽,围跪在尸体旁的众人凹陷枯裂的双颊变得狰狞,双目变得比林海雪原还要冰冷,充溢着嗜血。喉头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哼哼,开始大手大脚地撕扯尸体衣物,不少尸体本来就衣单且破,稍一用力就碎,看着近在眼前的救命“食物”,人人都想独吞,因此大打出手。有的一脸狞笑跑向父母早已死去,将尸体怀中啼哭不已的婴孩粗暴地提出,正欲撕咬,却遭到后面人的哄抢,一个个啼哭或是死去的婴孩在如野兽般的人群中不断易手,每当婴孩即将掉落时,都被一团白雾。争食拼斗的人群中甚至出现了半死之人相互扭打啃咬。就连刚才撩拨众人内心隐恶的汉子也被七八个男女围捕,一脸惊恐,想站却又乏力,不住在雪地上打滚以避人们的捕食。常言道:善恶在一念间耳。
正当众人身如鬼魅,行如野兽,自相戮食时。徐卿玄来到人群中,大喝道:“若是想活命的话,赶紧将死者衣服穿好,想死的话后果自负!”此言一出,正粗莽撕拉,野蛮争食尸体的男人、女人顿时僵传了;正欲啃碎婴孩的老人、男人、女人的嘴巴顿住了;正在相互扭打啃咬的老人、男人、女人怔住了。几百双冒着绿光的寒目齐齐投向风华绝代,圣洁银紫仙晕缠绕的徐卿玄,未待众人回过神来。徐卿玄又大喝道:“如果你们想吃一顿饱饭,想死去的亲人朋友再度复活,一家团聚的话就说愿意。若是沉默不语,依旧我行我素,那么神仙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