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图纸上的刀,比炮膛还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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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值是废止的二级临时标准!”老周咬牙,“谁签的?”
我们顺着签名栏往上找,最后一栏是个潦草的“马”字草签,日期正是复核材料递交前一天。
我盯着那个“马”字,心如冰铁。
马文彬。
副科长,主管技术文档归档与标准合规审查。
他不动声色,却早已布好局。
用一把已被淘汰的标准工具数据,反向篡改台账,再以此为据,指控我设计违规。
高明。狠毒。滴水不漏。
可他忘了——有些东西,改得了纸面,改不了实物。
也压不住一个亲眼见过未来战场硝烟的人。
我默默合上记录本,将一切细节刻进脑海。
走出计量室时,雪开始下了。
老周拍拍我肩膀:“小林,明天他们会逼你当众认错。”
我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漫天落雪。
有些刀,不在手上,在图纸上。
而图纸上的刀,有时候,比炮膛还冷。
但只要我还站着——
就轮不到他们说了算。
晨光刺破雪幕,车间的铁皮屋顶泛着冷白。
我走进技术科会议室时,所有人都已就位。
长条桌两侧坐满了人——评审组、科室领导、工会代表,连厂办都来了两个戴眼镜的干部。
空气凝滞得像冻住的机油。
马文彬坐在主位,一身藏蓝工装笔挺,金丝边眼镜后头目光如刀。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林钧同志,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何申报图纸中的关键孔径参数,与国家标准严重偏离?”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
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慢条不紊地从帆布包里取出三样东西,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第一件,是那十枚竞赛当晚加工的引信外壳成品,整整齐齐码在红布上,孔口打磨光滑,反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第二件,是设备抢修突击队的原始校验记录本,翻到T63车床夹具装配页,韩建国和刘瘸子的签名清晰可辨;
第三件,是老周师傅亲笔写的《JG047塞规校验异常说明》,字迹苍劲有力,末尾还盖着他退休返聘的技术章。
全场视线聚焦在我手上。
我抬头,直视马文彬:“我不懂您说的‘国标’是哪一版。”
顿了顿,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但我查了资料室存档,GB/T1800—1958《公差与配合基础》已于去年十月正式废止。您引用的Φ7.8标准,恰恰出自这一版。”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几个年轻技术员当场翻开手边的手册核对,翻页声噼啪作响。
很快,他们脸色变了。
马文彬嘴角抽了一下,但迅速稳住:“即便旧标废止,你的设计也缺乏理论依据!凭空定个Φ8.0,谁给你这个权力?”
“不是凭空。”我说,“那我现场推导给您看。”
拿起粉笔,我转身走向黑板。
一笔一划,画出完整的尺寸链闭环图,标注出每一环的公差分布。
然后用“极值法”反向演算,从最终装配要求倒推定位孔设计值。
粉笔灰簌簌落下,我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读一份检验报告:“根据炮体对接机构的极限间隙要求,最大允许偏差为±0.02mm。结合现有夹具芯轴Φ8.005的实际状态,经计算,原始设计必须为Φ8.0±0.01——误差不超过半根头发丝。”
最后,我把目光投向那份被篡改的图纸复印件,指着定位孔标注区域:“而且,请注意墨线加深区的笔触差异。这里的线条明显是后期描粗,字体结构也有轻微错位——这是典型的图纸二次描改痕迹。”
说完,我把放大镜递过去。
评审组长接过一看,眉头猛地一跳。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语气中带着震惊和怀疑。
几位老工程师低声议论着“程序问题”“标准追溯”,眼神频频扫向马文彬。
他坐在那里,脸色由青转白,又从白涨成紫红。
手指紧紧掐着桌沿,像是要把它捏碎。
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以为只要掌控了文件归档、篡改了计量台账,就能用“合规”的刀把我钉死。
但他忘了,在真正的工业逻辑面前,谎言撑不过一道尺寸链。
散会铃响的时候,没人起身鼓掌,也没有人宣布结果。
评审组匆匆离席,留下一屋子未熄的烟头和混乱的气息。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走到楼梯口,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拦住了我。
是孙秀兰。
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夜里九点多,我加班打文件……我看见马科长让小孙重打了你的图纸,还叮嘱……‘别留底稿’。”
她说完,像逃命一样转身跑了,脚步踉跄,消失在拐角。
我站在原地,盯着手中这张薄纸,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钢板。
风暴还没来。但它已经在路上了。
而就在我低头的一瞬,眼角余光瞥见技术科办公室的窗帘动了一下——
马文彬站在窗后,手里正撕着一张纸。
火柴擦燃的刹那,我分明看见那碎片上印着几个字:“任职审批表”。
雪光映着他扭曲的脸,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无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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