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借来的课桌不能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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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灶台只有一点点余温,我却睡得死沉。
我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记得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带着皂角香气的女士棉袄,厚实而温暖。
我愣愣地坐起来,发现我的工具箱里,还被悄悄塞了两个温热的煮鸡蛋,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李大姐歪歪扭扭的字:“娃啊,身子不是铁打的。”
那一瞬间,一股热流从眼眶直冲心底。
鸡蛋的温度,棉袄的香气,还有那句朴实无华的关心,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我内心最深处那把叫做“孤单”的锁。
从被划定成分的那天起,我就像个漂泊的孤魂,走到哪里都是“外来者”。
可是在这一刻,我第一次感到,我好像……有家了。
我的“崛起”自然也引来了不一样的目光。
厂部大楼,周文彬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你很清楚他的背景。”周文彬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苏晚晴,你是个有前途的技术干部。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隐患’身上,甚至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去培养他,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毁了你自己?”
我当然不在场,这些话是后来苏晚晴云淡风轻地提起的。
她说,她当时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文彬的眼睛,回答道:“周厂长,我只教了他怎么看懂图纸,怎么更有效率地使用机器。如果连知识都要分阶级,那我们的工厂,永远也造不出世界一流的好机器。”
据说,两人不欢而散。
当晚,周文彬就派人突击检查了技术科资料室的借阅记录,企图抓住苏晚晴的小辫子。
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苏晚晴的名字下面,没有任何教材的借出登记。
她教给我的所有东西,竟然全凭她自己的记忆口述。
这个发现让周文彬这位铁腕厂长都微微动容,但他依旧没有松口,我在夜校的准入申请,依然被死死地压着。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月后到来。
厂里接到了一个极其紧急的军工任务:仿制一款新型军用无线电的承载支架。
上级只给了一张从原件上拓下来的图纸,模糊不清,关键尺寸缺失严重。
技术科组织了最强的力量,连续攻关一个星期,试制了三次,全部因为结构应力不达标而失败。
整个厂子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
那天晚上,苏晚晴破例找到了我的工具间。
她没有多说话,只是将那张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残缺图纸铺在了我的桌上。
只一眼,我的血液就沸腾了。
图纸虽残缺,但在我脑中,那些断裂的线条却开始自动延伸、链接、重组。
凭借着这一个多月疯狂学习积累的知识和脑海中的三维空间推演能力,一个完整的支架结构,在我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
我用陈大山特批给我的废料,在角落里那台老掉牙的旧铣床上,用几块铁片和螺丝自制了一套简易卡具,一点一点地“磨”出了第一件样品。
第二天清晨,苏晚晴亲自拿着游标卡尺和塞尺进行检测。
当她报出最后一个数字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大形位公差,控制在了0.15毫米以内。”
这个数字,比技术科那群专家用最新设备做出来的精度,还要高一个数量级。
她拿起那个还带着我体温的金属支架,转身走向科长办公室,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建议,让这个人参与到重点项目中来。”
三天后,我正式搬进了陈大山为我清理出来的半间工具间。
墙上,挂上了我绘制的第一张被正式编号的工艺流程图,图号:GS—GL—001。
我站在门口,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感觉像做梦一样。
也就在这三天里,厂部顶楼的会议室里,一份关于“青年工人提干试点人选”的名单正在被反复讨论。
其中一个名字,被厂长周文彬用红笔重重地圈了出来。
旁边,是他龙飞凤舞的批注:破格考察,慎用但可用。
名单确定的第三天,也就是我搬进新工具间的当天下午,整个车间的生产节奏依旧紧张有序,机油和钢铁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正拿着卡尺,准备对第二批支架的毛坯进行划线,车间顶棚那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巨大扩音喇叭,突然发出了“刺啦”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
整个锻工车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几个黑洞洞的喇叭口。
这玩意儿,平时只在播放通知、或者进行全厂广播时才会响。
静默了足足三秒钟后,一个威严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喇叭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响彻了整个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林钧。”
那声音只叫了一个名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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