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垫片烫手,人心更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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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怠慢,立刻组织刘瘸子他们加班加点,制作了一批小规模样品,并郑重其事地将其命名为“代1号生物缓冲垫片”。
我还熬了一个通宵,写出了一份详尽的检测报告,从材料来源、制作工艺到抗压、抗撕裂数据,一应俱全,然后上报到了技术科。
苏晚晴拿到报告时,好看的眉头先是微微一挑,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林钧,你们钳工班现在可以啊,连猪肠子都能拿来搞科研了?”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立正站好,不敢吱声。
她扫了我一眼,那抹戏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审慎和严肃。
她仔细翻阅着我的报告,指尖在几个关键数据上轻轻敲击着。
最后,她拿起笔,在审批意见栏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一行字:“准予小批量试用,一切安全责任,由申报人自行承担。”
“责任自负”四个字,像是千斤重担,但也像是一张通行证。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车间里传开。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各种意想不到的支持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
锻工班那位脾气最爆的王师傅,托人匿名给我送来一小截亮晶晶的镍铬合金丝,纸条上写着:“给小林测温度的家伙备着,别把炉子看炸了。”运输队的队长看到刘瘸子帮我组装垫片,只是哼了一声,却默许他占用了半小时的正常工作时间。
就连平日里最刻薄、专爱克扣物料的仓库保管员老赵,也在我的领料单上,悄悄把角铁的损耗多记了两公斤。
最让我心头一热的,是李春花。
她不懂什么硫化,也不懂什么胶原蛋白,她只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熬夜,人瘦了一圈。
从那天起,我的工具箱里每天都会多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窝头,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吃饱了,手才稳。”
终于,到了首次装锤试用的那个夜班。
整个车间的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陈大山亲自掌锤,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朝我点了点头,便戴上了护目镜。
“咣!咣!咣!”
新的锤击声沉稳而有力,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刺耳的硬碰硬的噪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闷雷般的轰鸣。
连续三个小时的高强度作业,锻打的是一批加急的传动轴,对设备的冲击极大。
作业结束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大山亲自拆检,当看到连接部完好如初,那片琥珀色的生物垫片甚至连一丝形变的痕迹都没有时,他粗重地喘了口气,摘下头上的旧帽子,用力地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突然,他朝着空中大吼了一声,声音响彻整个车间:“小林!明天早上八点,带上你的家伙事儿,到我们锻工班来,给大家伙儿讲讲课!”
全车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按照厂里的规矩,能上台给工人讲技术课的,最低也得是助理工程师职称。
我一个连技术员都不是的小钳工,去给全厂技术最牛的锻工班讲课?
我彻底愣在了原地。
而就在人群的另一头,站在车间观察窗后的苏晚晴,已经在她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建议在全厂范围内,开设青年工人技术交流会。”顿了顿,她又在后面重重地标注了五个字:“主讲人:林钧。”
当晚,为了庆功,刘瘸子不知从哪翻出了他私藏了半年的地瓜烧,我们三个人围在炉子边,就着一盘花生米,喝得面红耳赤。
酒过三巡,刘瘸子这个铁打的汉子突然红了眼圈,声音哽咽:“我爹……我爹临死前跟我说,咱穷人,手里得有活儿,有别人拿不走的本事,才算有根骨气……今天,看着陈师傅那眼神,我……我算是明白了。”他颤抖着举起搪瓷缸,“小林,哥敬你!”
我举杯与他重重一碰,火光映在我们脸上,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我感觉肩头猛地一沉,一件带着暖意的旧棉袄披在了我的身上。
回头一看,竟是李春花大姐,她端着一个巨大的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喝点热乎的,暖暖胃,别光顾着拼命。”她放下碗,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然后伸出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那动作,像极了记忆深处母亲的样子。
而在百米之外灯火通明的技术科办公室里,苏晚晴合上了最后一沓资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档案柜,从里面抽出一份略微发黄的档案夹,封面上用钢笔写着“编号07”。
她翻开档案,指尖最终停留在了一张空白的“技术革新申报人”的表格上。
她凝视着那片空白许久,最终拿起笔,一笔一划,极其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林钧。
墨迹未干,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将那一页纸撕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要将纸团扔进废纸篓的瞬间,动作又停住了。
她盯着手里的纸页,眼神复杂地变幻了数次,最终,竟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被撕下的纸,重新抚平,夹回了档案的原处。
档案柜被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仿佛锁住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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