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水到渠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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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爪蛟不过一海寇而已,何德何能改他的奏疏。

只是现在他既投靠,就要显恭顺,心里的不屑面上半分也没显露,态度极为诚恳,拱手道:「请舵公赐教。」

 「既然黄守备还在岛上,那南澳岛怎麽能算被海寇攻占呢?应改为总镇浴血奋战,守住南澳才是。」林浅缓缓道。

马承烈眉头皱成川字,好在有面罩遮挡,表情不会被瞧去,他斟酌词句,谨慎开口:「可舵公率人登岛,潮州府人尽皆知,朝廷不是傻子,就算在下隐瞒,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林浅微笑:「我是登岛了,可谁说登岛的一定是海寇?」

「啊?」马承烈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浅循循善诱:「我问你,兵部帐面,南澳岛营兵多少,战船几何?」

马承烈老实回答:「南澳岛营兵五千,大小战船三百;柘林湾营兵一千,大小战船一百。」

「抛开吃空饷的,两地实有营兵多少,战船几何?」

「加起来,营兵两千馀,战船不到两百艘。」

马承烈报的是腊月二十八之前的数据,最新数据,战船恐怕只剩一艘进水鸟船了,同时他心中已似有些明悟。

林浅:「我手下人马三千馀,战船将近百艘,加起来是多少?」

南澳岛人数和船数不是秘密,马承烈早就从上岛商贩口中得知了。

至于林浅说的战船百馀艘,则是把没安装火炮的海沧船丶苍山船丶鸟船都算上,再把刚从柘林湾俘虏的船也算上的。

马承烈闻听此言,顿感醍醐灌顶,根据兵部数据,岛上应有五千人,实有近五千人,这不是很合理吗?这不是对上了吗?

岛上有男有女也很好解释,营兵长时间驻扎一地,本就有随营家眷。

至于南澳城更好解释了,这不就是他南澳副总兵,实打实的建设出来的吗?

如此说来,南澳岛上突兀出现一座大城,不仅不是为海寇所占,反而还是一件大大政绩了!

当然,马承烈不会那麽蠢,真把南澳城当政绩往朝廷报,对他来说,只要被问起来,能解释过去就行了。

在大明,充当朝廷耳目丶巡检地方的官员主要有几种。

一是巡抚丶总督。南澳岛情况特殊,属于闽粤共管,南澳岛没什麽油水,基本属于闽粤督抚都不管。

二是厂卫。万历晚年,厂卫已腐朽严重,渐渐向捕盗职能靠拢了,对京官监察都力有不逮,更何况对地方监察。

三是兵备道。广东设整饬惠潮兵备道,地处闽粤交界,专监察海防,这麽多年过去,早就都是马承烈的老熟人。

马承烈擅离职守,一整年都待在潮州府与兵备道把酒言欢,也没见有人说过什麽。

四是巡按御史。这种属于朝廷特派,每年更换,和督抚一样,广东丶福建各设一个,只是巡按御史位高权重,还要管民政丶刑讼丶钱粮诸事,只要用心糊弄,应当不难过关。

只要给朝廷的奏报上,南澳岛不失,损失多些又怎麽样?别忘了他还有两百颗首级战功呢!

而且如此一来,奏疏中暗暗甩锅东林党的话也可不加了,避开党政旋涡,安全性大大提升。

这封奏摺,只需解释腊月二十八海战和柘林湾水战两件事就好。

凭他马承烈的写作水平,结合现在愈演愈烈的党争态势,他有十成把握,能让奏疏落到兵部手中,连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思路打开,一瞬间马承烈文思泉涌,只觉一切事情,都合理起来了,从五爪蛟登岛,到柘林湾水战,无一件事不能解释,无一句解释不通。

当真是文思泉涌。

只恨不得当场提笔,就把奏摺改了。

只一瞬间,马承烈又呆住了,暗想莫非从五爪蛟登岛,到柘林湾水战,这种种事情,都是眼前这「舵公」早就安排好的?

否则,为什麽他麾下人数都是恰好三千人,正好和南澳岛缺员人数对上?

一念至此,从五爪蛟建城,到诛杀李魁奇,到腊月二十八海战,到突袭柘林湾,到给他送首级丶邸报,一切举动,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每一件事都像是在给后面的事铺路,一切都自然而然,举重若轻,水到渠成!

马承烈目瞪口呆,口乾舌燥,身子微颤,心中惊惧,暗想:「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布局如此深远吗?这真的……是人吗?」

因马承烈戴着面罩,林浅没看见他惊惧神态,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事实上,林浅刚刚所言,全都是临时起意,他也不是神仙,不能走一步,看一百步,很多时候别人以为他早有预谋,只是因为他应变的快。

林浅正在思量如何将合作扩大化一些,并最大程度的榨取马承烈价值。

想了半晌后,林浅开口道:「你回岸上后,做两件事,第一,把全部家眷运来。」

马承烈抢道:「在下上岸后,立马就做。」

「第二,派人去京师提前打点,尤其要打点两个人,你记下。」

「在下洗耳恭听!」

「一个是宦官,叫魏忠贤或者叫魏进忠丶李进忠,此人是北直隶人士,是皇上奶妈客氏的对食。」

「是。」马承烈朗声答道,同时心中惊骇之极,暗想五爪蛟究竟是哪路神仙,怎麽连皇帝奶妈的对食此等宫闱秘事都知道。

还有这个魏忠贤名不见经传,想来不是司礼监的太监。

五爪蛟特意点出此人,定是在为后续铺路,布局如此深远,当真可怖!

「另一个就是皇上奶妈,客氏,她也是北直隶人士,可先从她家人下手。」

「是。」

马承烈声音颤抖,愈发坚定心中所想。

历来新皇登基,巴结的对象大多是潜邸旧臣,还从没听说巴结皇帝乳母的!

这五爪蛟指向如此明确,这份慧眼,恐怕连阁臣都难以企及,当真……当真是神通广大。

马承烈身子微微颤抖,此时他已全心全意的拜服,暗想自己当真败的不冤枉。

林浅顿了顿,继续道:「我给你拨八千两银子,拿去赔偿卫所家兵死伤损失,剩馀的用在京城打点。

做为回报,往后南澳岛的空饷,还是你自己吃,我分文不取。

而且我还会派人进驻柘林湾,充作场面。为保我部下安全,你要把柘林湾清空,腾出来给我。」

马承烈咬牙应是。

「暂时就这些事,你回去吧。记得新的奏摺写好后,先拿给我看过。」

「是!」马承烈大声应声,顿了顿又道,「舵公,在下有一事相求。」

「说。」

「能否让在下一睹舵公真容?」

「等下次,你带着家眷上岛,就可以摘头套了。」林浅轻笑,同时起身过去,拍拍马承烈肩膀,低声道:「欢迎上船。」

林浅走后,众兄弟鱼贯而出。

马承烈被人拉着,带上了来时的双桅福船,解开了双手绳索。

带他们来的海沧船,正要牵引他们离港。

马承烈叫道:「且慢。」

而后他问道:「茹娘,你在吗?」

人群中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老爷~」

紧接着,一股香风袭来,柔玉入怀,马承烈将人推开,凑在她耳边道:「你留在岛上,从今日起,你是舵公的女人了。」

「什麽?」茹娘大惊,不敢置信的问道,「老爷,你要将我送给海寇?」

「啪!」茹娘娇嫩的脸蛋上,挨了一巴掌。

马承烈蒙着眼睛,又担心坏了茹娘容貌,这一巴掌打的不重,声音冷若冰霜:「再敢提这两个字,我就将你活活打死。」

茹娘瘫倒在地,大哭不已,哀求老爷不要将自己丢下。

马承烈将人提起来,怒骂:「别哭了!」

而后缓了缓,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仅要留下来,还要把舵公伺候好,用尽你那些手段,想尽办法的让舵公舒服。

只要舵公愿意,他想怎麽玩,你都得给我忍着!

这事做好了,你岸上的家人,我就会锦衣玉食的照顾着,否则,呵!」

茹娘终究拗不过马承烈,下了船来。

马承烈向看守的船员解释,茹娘是送给舵公的礼物,船员们也不好替林浅拒绝,便让茹娘回到栈桥。

双桅福船离港后,船员向林浅报告茹娘的事情。

不久后,船员返回,将茹娘头套取下,带到了一处空置民居。

茹娘住惯了总镇府的豪华宅邸,对这种一明两暗的普通民居,极为不适,吵着要见舵公。

只是,茹娘门外,有两个持刀的女护卫,日夜站岗,寸步不离,连茹娘上厕所,都在一旁看着。

茹娘空有一身伺候男人的本事,却无处施展,颇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之感。

……

出了正月。

马承烈如约将全部家眷送到岛上,男女老少,共二三十号人。

林浅在岛南,划了一整片民房,供其家人居住。

马承烈家眷在潮州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面对岛上的艰苦生活,根本难以适应,哭闹着要回去。

马承烈拿出家主架子,才将家眷异议压下。

同时,马承烈也拿来了南澳岛营兵名册,给林浅每个手下都发放了募帖丶腰牌。

和世袭的卫所兵不同。

南澳岛水师属于营兵,说白了就是募兵制,不能世袭,不入军户,相较卫所兵,营兵对将领的人身依附更强。

譬如着名的「戚家军」,就是这类营兵。

营兵名册由总兵衙门负责制作丶保存,兵部备案。

马承烈为了吃空饷,营兵的募帖丶腰牌都是现成的,根本用不着现做,更用不着上报兵部,直接分发给林浅手下就是。

整个南澳岛由上至下,人人都得了个新身份。

林浅的结义兄弟们还得了军官身份,直接给了把总腰牌。

林浅本人的腰牌,甚至是个千总。

敢情大明营兵吃空饷,不仅吃普通士兵,连军官也吃,当真恐怖如斯。

有了腰牌,就算有了明面的身份,以后上岸活动就方便了。

当然,只有募帖丶腰牌还不够,造假造全套,还得补上户籍,才算妥当。

这一点,就要靠日后勾搭知县丶知府来达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