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知我莫若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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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这一晚上顾亮他们一群大老爷可谓过得是十分热闹了。

在爷爷的带领下,顾亮他们先是沿着山脊开出了一条山路抵达了中间最高的那一座山,随即他们便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充当照明,然后顺着山的朝向在山上选了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开始建坟。由于是在山上,所以他们不仅要把地上生长的树木给一一砍掉,还得要把地下的树根给清除掉,不然地底下树根盘根错节,这坟还真的挖不出来。

至于顾亮说热闹,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这一群人老爷们在山上边挖坑边聊些有的没的显得热闹,顾亮说的热闹其实是指山里面除了他们之外的声音。

顾亮也没想到,福州这地界生态环境居然如此之好。此山距离福州这种大城也不算太远,距离闽清、侯官等县城更是近,就这样的地方他们一晚上还听见了无数次的猿猴啼叫、野鹿夜鸣,甚至好几次还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虎啸,这一晚上直教人吓的一哆嗦又一哆嗦。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虽然顾亮他们这些人长年生活在山里,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怕山里的东西。相反,山里的人其实更注意、更怕这些东西。在山区生活的人都会养成一个习惯,便是下午不上山、傍晚就关门,这么做防的就是山里的东西,而这种习惯平原地区就相对来说要少很多了。

先不说那几声虎啸就已经让他们惊得面如土色、亡魂皆冒,光是附近那些猿猴发出的凄厉哀怨的啼叫声,就足以让他们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吓飞出去了。这声音在深夜时分的山林间回荡着,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黑暗中扑出来择人而噬。

不过还好的是,他们今天来的人多,还点了几个火堆用来照明,所以倒也不用过分怕这些野林里面的东西。

经过一晚上的轮番接力,兰溪村众人终于在天刚擦亮的时候清理出了一片平地,并挖出了一座新坟,接下来他们只需等到了时辰将李三子的埋进去便可。

由于白天走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忙活了一晚上,众人现在是又累又困,所以不少人在挖完之后倒头便睡了起来,只留顾老汉几个年纪大一些、有经验的老人摆弄着细节。

“爷,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顾亮看着爷爷在连夜清理出的平台前面坐了许久也没吭声、也没动作,便带着疑惑不解语气问道。顾亮原本以为是爷爷累到睡着了才一动不动,出于好心的他这才上前想提醒爷爷注意安全,毕竟平台下面陡峭的很,万一睡着摔下去可不得了。

然而,当顾亮上前走到爷爷身边时,他却发现自己爷爷并没有睡着,反而精神的很,双眼炯炯有神,死死的直视着前方,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一样。

顾亮很少见到自己爷爷眼里迸发出这样的神采,上一次见到还是今年上半年辛苦种了半年的麦子有了收成的时候,所以顾亮才会好奇自己爷爷是看见了什么,眼睛里才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听到顾亮的喊声,顾老汉这才如梦初醒般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慢慢转过身,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抬手将顾亮轻轻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随后,他伸出一只粗糙但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顾亮没做过什么农活苦差事而稍显白净的手,仿佛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而另一只手,则是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着指向山下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轻声问道:“乖孙,你觉得山下这片地怎么样?”

“山下?”顾亮带着疑惑向山下望去,想看看山下是个什么情况,居然能让自己爷爷如此沉迷。

因为昨天他们是天快黑时到的笔架山,当时急着上山挖坟所以他们并没有在山脚逗留,而是直接沿着山脊开路上来的。由于是夜里,除了他们的火光外其余地方一片漆黑,再加上这个平台是他们刚刚才清理出来的,之前全都是些松树、椴树,以及福州常见的榕树在遮挡看向山下的视线,所以顾亮也是第一次看向山脚。

顾亮盯着山脚看了一会儿,也实在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山脚和山上一样,放眼过去全都是绿色,各种植物熙熙攘攘的长在一起,似乎再插不进去一点绿色。这蓬勃浩瀚的绿海若是对于旱了好几年的江州来说,自然不可求的好景象,可对于福州来说那是相当平平无奇了。而硬要说山脚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山脚似乎像是一片湿地,生长的植物和山上不太一样,都没什么大树。找不出有什么特点的顾亮便只好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最有些不一样的向爷爷说道:“山下这地也没什么不同啊,顶多就平一些,在福州这些大山里还挺不常见的!”

顾亮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顾老汉却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激动地说到:“哈哈,我孙子不愧是老汉我的孙子,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亮听了爷爷的话,脸上立刻布满了黑线,心里琢磨着爷爷这到底是夸他呢还是贬他呢?虽然自己的确是爷爷的亲孙子,但是这话自己咋越听越不对劲呢?

顾亮一开始还沉迷于爷爷说的自己不愧是他的孙子的话里,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爷爷话里的意思,他回味了半晌,这才注意到爷爷这么说的目的。顾亮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顾老汉道:“爷爷,你该不会是想要……”

“知子莫若父,知爷莫若孙,我孙子就是聪明,以后咱们顾家可就靠你光宗耀祖了!”顾老汉十分满足地用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自己已花白的胡须,学着戏台上那些老爷的样子来表达自己的兴奋,活脱脱的就像是戏里说的家主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可扛家族兴衰重任的后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