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笑笑病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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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笑笑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孩子被勒得哼唧了一声,小眉头皱成个小疙瘩,眼角还沁出点泪,小手攥着他的衣服更紧了,指甲轻轻掐进他的胳膊,不疼,却让他心里一软。

林凡赶紧用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服传过去,声音裹着为人父的软:

“您可别听人瞎传,我哪懂收书啊。就是这丫头,”

他指了指怀里的笑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还有点低烧,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打小就喜欢看画儿,新玩具买不起,我就寻思着收点旧小人书给她翻着玩,撕了丢了也不心疼。

再就是省城有个表叔,在省图书馆搞民间文化研究,专门收集老物件,前阵子打电话让我帮着留意点,说是凑个数做资料,也没说要多好的。”

他把“女儿”和“表叔”这两块挡箭牌举得稳稳的,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中午吃了面条”,连眼神都带着点“没见过世面”的憨态——

仿佛收旧书真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犯不着钱老西这样的老行家特意跑一趟。

钱老西划了根火柴,“嗤”的一声,火苗子窜起来,映亮他皱巴巴的脸。

那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尤其是眼角的纹路,像被刀刻过似的,一道叠一道——老辈人都说,常年眯着眼琢磨生意、算差价的人,眼角都会长这样的纹。

他点燃烟袋,猛吸了一口,烟雾裹着焦糊味飘出来,模糊了他的眼,只露出个叼着烟袋的剪影,烟袋杆上的棉线在火光下泛着淡蓝。

“图书馆的研究?那可是文化事儿。”

他又吸了口烟,烟袋锅子亮了亮,红火星子在暗处闪了闪,像颗小灯笼,才缓缓吐出烟圈。

烟圈飘到棚顶的石棉瓦上,撞散了,碎成一缕缕青烟,有的飘到笑笑面前,林凡赶紧侧了侧身,挡住烟味——

孩子咳嗽还没好,闻不得烟——

“不过,小林老板,你这‘凑数’,量好像不小啊?

我咋听说,你都跑到下面李家庄、王台镇去收了?

还按废纸价高不少给——人家收废纸五分钱一斤,你给一毛?这可不像是给孩子玩的路数。”

林凡的喉结悄悄滚了滚,像咽了口没化的冰——他没想到这老狐狸消息这么灵通,连他去李家庄的事都知道。

上周去李家庄收书,他特意选了个雨天,以为没人注意。

那天的雨是瓢泼式的,砸在自行车棚上“噼里啪啦”响,他穿的旧胶鞋鞋底有个小洞,骑到半路时,雨水灌进鞋里,脚泡得发白,每踩一下踏板,都“咕叽”响;

到李家庄时,裤腿卷到膝盖,还是湿得往下滴水,冷得他腿肚子直打颤。

老农住在村东头的土坯房里,门槛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林凡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老农才披着蓑衣出来——

那蓑衣是棕褐色的,上面还沾着稻草——手里攥着用蓝布包着的《三打白骨精》,蓝布都洗得发白了,老农说:

“这是我1965年在供销社买的,给儿子当宝贝,现在儿子进城打工了,我眼睛花了,看不了了,才舍得卖。”

为了那本书,他硬是多给了五分钱,老农才松口,还反复嘱咐:

“你要好好待它,别弄丢了。”

这事除了老农,没第二个人知道,钱老西却能说得一字不差——

显然是在他身边安了眼线,说不定就是县城里那个收废品的老张,老张平时总跟钱老西一起抽烟,上次还问过他“最近是不是收了不少旧书”。

心里一凛,脸上却露出点被抓包的窘迫。

林凡挠了挠头,指尖蹭过鬓角的汗——天太热,又紧张,汗早把额发打湿了,一缕缕贴在额头上,蹭过皮肤时留下道白印,像撒了点面粉。

“钱老板您这耳朵也太灵了,跟装了顺风耳似的。”

他故意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更软,还带着点结巴,

“不瞒您说,表叔催得急,说要的品种多,县城里转了好几圈,收不着啥像样的,我就只能骑着自行车往乡下跑——

那自行车还是我从废品站淘的,链条总掉,上次去王台镇,还推着走了二里地。

价格嘛……乡下人实在,见着品相好点的,我也不好意思真按废纸价给——人家留了几十年的东西,多给个几分一毛的,就当是跑腿费了。

说到底还是帮亲戚干活,没想那么多,也没赚啥钱。”

这话半真半假:承认去乡镇收书,是怕否认了更可疑;

把动机归为“亲戚催得急”“年轻人心软”,是为了藏起“靠信息差赚钱”的心思——

他心里清楚,现在老版连环画还没热起来,五分钱收的书,遇到懂行的,能卖五块、十块,这差价是他给笑笑攒学费的重要来源。

上次笑笑说想要个新书包,他还没舍得买,就等着多赚点钱,给孩子买个带卡通图案的。

钱老西眯着眼,透过烟雾打量林凡。

眼前的年轻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短袖,领口卷着边,袖口还磨破了个小洞——

是上次抱笑笑去医院时,被走廊的铁栏杆勾破的,他没舍得扔,用针线缝了缝,针脚歪歪扭扭的;

眼底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像爬了几道红虫子,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连胡茬都没来得及刮,扎在脸上;

怀里抱着病弱的孩子,连站姿都透着点疲惫,肩膀微微垮着——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大野心的人。

他心里的怀疑消了几分,可商人的本能让他没轻易松口,烟袋锅子又亮了亮,他吐了口烟,慢悠悠地说:

“原来是这样。”

他磕了磕烟袋,烟灰落在地上,碎成小粒,被风一吹粘在裤脚上——

他的裤子是卡其色的,沾了烟灰后格外显眼,裤腿还卷着,露出脚踝上的老疤,是年轻时在废品站搬书,被木板砸的,现在还留着个褐色的印子——

“我说呢,这破玩意儿现在还有什么搞头。不过,小林啊,你既然收到好东西,光给你表叔,可惜了。

我那边偶尔也有几个老主顾,就好这一口,专门找老版小人书怀旧,有的是退休干部,不差钱。

你要是有品相好的,匀给我几本,我帮你出手,价格肯定比你那废纸价强,怎么样?

也让你多少回点本,别光贴钱帮亲戚干活。”

图穷匕见了!林凡心里冷笑——

这老东西哪是来“帮忙”的,分明是想低价截胡。

他早就听说,钱老西最擅长这招:去年有个姓赵的小贩,不懂行,把一本1958年版的《西游记》以两块钱卖给了他,那本书品相完好,还是第一版的。

结果钱老西转手就卖给了外地来的收藏者,卖了五十块!那小贩后来知道了,蹲在聚宝斋门口哭了半天,钱老西连门都没开,还让侄子出来赶人,说“愿打愿挨,怪谁?”

可脸上却没露半分,反而露出犹豫的神色。

林凡的手指在笑笑的衣角上轻轻捻着,把布角捻出个小褶——那是笑笑最喜欢的粉色裙子,洗得有点发白,裙摆还绣着个小兔子。

“这……钱老板,这不太好吧?

我都答应表叔了,说收着好的都给他……而且我收的都是些破烂,也没什么好东西,怕您的主顾看不上,到时候砸了您的招牌……”

“哎,看看嘛,看看又不打紧。”

钱老西没等他说完,就起身往那个装连环画的纸箱走。

他的脚步不快,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像老地主查自家的粮囤,每一步都踩得很稳,鞋跟碾过地面的碎石子,发出“咔嚓”的轻响。

走到纸箱边,他弯腰掀开盖在上面的旧蓝布,布上还沾着点霉斑——那是上次下雨,棚子漏雨弄的,林凡没来得及洗,霉斑呈浅绿色,像长了层青苔——

他手指直接伸了进去,动作熟练得很,指尖拂过书脊,像在摸刚出锅的馒头,轻一下重一下,生怕捏坏了好货,又怕漏了珍品,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书脊上,留下道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