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更新了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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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最先聚在树下的是挑着担子的货郎。"针头线脑——换糖吃喽——"的吆喝声能穿透三条巷子,孩子们听见了就攥着攒了许久的牙膏皮飞奔出来。货郎的担子像个百宝箱,玻璃珠、花头绳、塑料哨子,总能勾得人挪不开脚。
我和二丫总爱蹲在树洞里藏"宝贝"。她偷拿母亲的绣花针,我摸父亲口袋里的烟纸,两个人把这些东西用树叶包好塞进树洞深处,仿佛藏起了整个世界的秘密。有次二丫把她娘新买的顶针藏了进去,结果被她爹拿着藤条追得绕树跑了三圈,最后还是老槐树"救"了她——她爹追得急,不小心被树根绊倒,引得围观的人笑作一团,气也就消了。
夏天的夜晚最热闹。男人们搬着马扎坐在树下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讨论着谁家的麦子长得好,谁家的母猪下了崽。女人们凑在一块儿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嗤啦"声里,夹杂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絮叨。孩子们围着树跑圈,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笑声惊飞了枝桠间栖息的麻雀。
我最爱听瞎眼的张奶奶讲故事。她总坐在树根盘结的地方,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说这棵树是有灵性的。"民国那阵子闹饥荒,"她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树皮都被扒光了吃,就这棵树,愣是没死。后来开春啊,照样发芽长叶,像个打不死的老妖精。"
有年大旱,河沟里的水见底了,地里的玉米卷着叶子,眼看就要绝收。村长领着全村人在槐树下摆了供品,男人们光着膀子敲锣打鼓,女人们哭着磕头求雨。说来也奇,当天傍晚就起了乌云,下了场透雨。第二天去看,老槐树的叶子像是一夜之间舒展了,绿得能滴出水来。
那时的老槐树,是村庄的心脏,每片叶子都跳动着生活的节奏。
三
树开花的时候,村里总要出点大事。
十二岁那年,槐花开得格外盛,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我正在树下捡花瓣,听见大人们说要修公路了,路正好从村西头穿过去,老槐树碍事,得砍掉。
这个消息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池塘。张奶奶拄着拐杖往树下一站,谁来劝都不走:"要砍树,先把我老婆子砍了!"她守在树下三天三夜,饭也不回去吃,就靠村里人送来的水和干粮维持。母亲每天都去给她送热乎饭,回来时眼睛总是红的。
二丫的爹是村干部,被派来做动员工作。他拿着图纸给张奶奶比划:"婶子,这路通了,咱村的果子就能运出去,孩子们上学也方便......"话没说完就被张奶奶的拐杖打在腿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忘了小时候在树上掏鸟窝,是谁把你们从树杈上抱下来的?忘了饥荒年,是谁靠着这树的叶子活命的?"
僵持了半个月,上面终于松了口,说路可以绕个弯,保住老槐树。那天全村人都像过年一样,男人们在树下摆了酒席,女人们往树枝上系满红布条,张奶奶喝了半碗米酒,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