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苗慧 幸福的女人,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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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和季昭一起来医院探望湛晓兰。

经历这许多事,湛萍再没有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挂在嘴边。如果不是有贾俊楠坚持、顾之辉仗义、黄毅与姚国诚等公安干警全力投入,湛晓兰恐怕已经变成埋在前院槐树底下的一具尸骸。

这些人,可都是男人。

一见到赵向晚,湛萍便迎上来,笑容满面:“赵同学,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我听黄警官说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派出所的同志根本想不到晓兰还活着,更不可能去想办法把她救回来,你是我们晓兰的救命恩人!”

一听到湛萍的话,湛晓兰的父母赶紧走过来。

湛晓兰的父母是典型的农民形象,年近五十,衣着朴素,脸上皱纹深重,在大城市里干净整洁的医院里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一听说眼前少女是赵向晚,湛晓兰的父母立马跪了下来。

“扑通——”一声,吓得赵向晚慌忙疾走几步,伸出双手将他们扶起。

“不敢当。”赵向晚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见到湛父、湛母眼中泪水,心里仿佛被什么烤着,暖暖的,偏偏又有点酸酸的。自己不过是被顾之辉拖来帮忙,因为有读心术,这才能帮上忙,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大礼。

湛母掀起衣角抹了抹泪水,颤声道:“要不是你,我家晓兰饿都饿死了。你说她这个死妮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医生说了,湛晓兰绝食三天,整个人十分虚弱。如果没有赵向晚引熊成锋说出湛晓兰的下落,依熊母的听之任之的个性,恐怕她会饿死在床头。

湛父不善言辞,只知道连声说着谢谢。

湛萍上前扶住哥嫂,压低声音安慰:“好了好了,咱们感谢也不用光挂在嘴上,人家还是个学生娃,别把她吓着了。”

季昭安静站在一旁,对这一家人的激烈的情绪反应有些不解。今天赵向晚过来探望病人,原本轮不到季昭跟着。不过重案组今天有外勤任务,许嵩岭不放心季昭一人留在办公室,便让赵向晚把他带上。

赵向晚现在与季昭很有默契,季昭虽然不说话,但他的心声直接而简单,交流起来并没有困难。

【他们在干什么?】

赵向晚与他靠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语:“表达感谢。”

【为什么感谢?】

“因为我们帮他们找到了女儿。”

【这就是父母之爱?】

“是。”

季昭有些触动,眼神里多了丝情感。

【我的父母,也会因为你帮助我,感谢你,是不是?】

赵向晚有些惊喜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现在的季昭,仿佛打开了心锁,开始对外界事物有了反应,开始学习与了解人类情感,这是好事。

季昭抬眸看着赵向晚,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里闪着悠深而温柔的光芒。

【谢谢你,赵向晚。】

【也谢谢我爸妈。】

温润的少年声线在脑海中响起,赵向晚不知道为什么五味杂陈,既有欢喜,也有心酸,更多的却是骄傲。能够让一个自闭症患者打开心扉,感受到亲人的苦心与关爱,这份成就感,难以言表。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贾俊楠坐在床头,守在湛晓兰身旁,目光贪婪地盯着她的脸。明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他却依然不知疲倦。差一点就见不到她,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见到赵向晚,贾俊楠慌忙站起身来,声音哽咽:“赵向晚,多谢……”

赵向晚摆摆手,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湛晓兰。

洁白床单、铁制病床、深绿色水磨石地板,病房里透着股冰冷,衬得湛晓兰那张苍白的面庞愈发憔悴。

湛晓兰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显然已经苏醒,但她并没有睁眼。

【未婚先孕,被杀人犯囚禁,什么清白都没有了,名声全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这样一个满身脏污的女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未来?何必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贾俊楠贴近枕边,轻声道:“晓兰,晓兰,赵向晚来看你了。”

被迫面对现实,湛晓兰睁开双眼,一双眸子木讷讷地,呆滞地看向来人。

赵向晚与床边保持一米距离,季昭站得更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赵向晚眼神温柔,嘴角带笑,眸光浅淡,这让湛晓兰忽然回忆起她解救自己时的场景。

熊成锋那么凶悍地,她却丝毫不惧,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

她,真的很强大。

湛晓兰喃喃道:“为什么救我?”

贾俊楠难掩激动。湛晓兰自送进医院之后,一句话不说,不管是父母哭诉、姑姑安慰,还是自己不离不弃,都不愿意开口说话。没想到赵向晚一来,她竟然主动说话了!

赵向晚反问:“你不想活?”

湛晓兰呆了片刻,点头道:“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赵向晚:“熊成锋杀了五个人,他都有脸活。你不偷不抢,凭自己双手赚钱,怎么就没脸?”

湛晓兰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丝神采。

“别人的错误,何苦惩罚自己?湛晓兰,这么多公安干警出动,辛苦这么长时间门,才把你救回来,你得好好活着。”

或许因为从小被忽视,湛晓兰自我意识较弱,非常在意旁人的眼光。听到赵向晚说她能活下来,让这么多人费神费力,愧疚立马填满了她的内心。

“那,谢谢你们。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这么多人受累。我……我会听你的,活下去。”

贾俊楠泪盈于睫,紧紧握住湛晓兰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语无伦次:“太好了,晓兰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我去找单位要房子,肯定能行。我从小到大没人疼,只有你肯对我好,我不能没有你啊。”

这一回,湛晓兰没有抗拒他的身体接触。或许是熊成锋的囚禁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或许是因为感受到被需要,或许是因为住院期间门不断有人触碰身体,总之,湛晓兰的身体接触恐惧症不药而愈了。

目光停留在那一双交缠的双手上,赵向晚眉梢眼角泛起笑意。

用美好的、新的皮肤记忆,替代屈辱的、旧的皮肤记忆,贾俊楠的爱与陪伴,是抚平湛晓兰心理创伤的良药。

在回来的路上,季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赵向晚的手背。

五月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暖的。

季昭的手指冰冰凉凉,玉一般的质感。

手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赵向晚抬眸看了他一眼。

季昭的话语传到脑海——

【他拉她的手,你很开心。】

赵向晚微笑。

季昭对她的感觉很敏锐。

看到贾俊楠握住湛晓兰的手,一对历经磨难的恋人终于能修成正果,赵向晚近距离感受到如此美好的爱情,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的确心情愉悦。

看到赵向晚的笑容,季昭仿佛受到鼓励,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柔柔贴在她手背之上。

季昭的动作像一个孩子,单纯而快乐。

他的内心世界冰雪消融,云雀欢叫,草地上有一朵小小的野花正绽放花蕾。

画面太美好,赵向晚没有觉得被冒犯,也没有感觉心理不适,纵容着季昭继续添加上一根手指,再一根手指……

直到五根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手背之上,温热触感传来,赵向晚将手收回,与季昭四目相对。

季昭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丰润的嘴唇泛着珠光,他的眼睛里透着欢喜与渴望。

赵向晚转过头:“好了,走吧。”

季昭与她并肩前行,与平时并没有两样,可是肩与肩的距离比往常要近了几分。

初夏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道只属于他们的轮廓线。

有一种外人根本切入不进来的亲密感,在两人之间门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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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6月底,期末考试结束,公安大学举行总结大会。赵向晚表现突出,被学校授予最高荣誉“英杰奖”。

站在学校礼堂主席台,接过校长亲自颁发的金色奖章、六百元奖金,听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赵向晚目光扫向全场。

身形似竹,高挑修长,目光似电,洞察人心。这样出色的赵向晚,令坐在台下的91级刑侦专业同学与有荣焉,激动不已。

章亚岚在台下拼命鼓掌,两个巴掌都拍红了。

坐在章亚岚左边的是同寝室女生孟安南,她是个假小子,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行事风风火火,一边鼓掌还一边兴奋地冲着前后左右嚷嚷:“赵向晚,和我住对面铺,我俩一个班,她才大一!”

武如欣坐在孟安南左侧,她扎着一根独辫子,五官秀气,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惹人怜爱。她悄悄撇了撇嘴,却不敢表露出对赵向晚的嫉妒,缓慢而斯文地鼓着掌,轻声道:“真羡慕啊,我听说咱们学校的英杰奖一般都是给大四学长颁发,奖励他们在实习中的英勇表现呢。”

武如欣的声音不大,又掩盖在雷鸣般的掌声里,按理说应该没人听得见。偏偏章亚岚是个怪胎,耳朵特别好使,白了武如欣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说只能给大四?刚才校长也说了,这是奖励咱们公安大学学生的荣誉,只要是见义勇为表现突出、协助警方立功,就能拿英杰奖。赵向晚这回以一己之力解救被绑架的人质,还抓了个杀人犯,她要是已经毕业工作,一个三等功绝对少不了。拿这个英杰奖,她够格!”

武如欣勉强笑了笑:“我又没说赵向晚不够格,你这个人,真是的。”

孟安南看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室友争论起来,双手一抬挡在两人中间门:“好了,别吵了,赵向晚马上就下来了。”

说话间门,赵向晚走下主席台,制服左胸上那一枚闪闪发亮的奖章格外耀眼,看得章亚岚眼睛放光。

章亚岚瞬间门忘记和武如欣不愉快,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赵向晚的一举一动,等她走到自己右边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枚奖章:“真漂亮!”

蓝、金、白、红的绶带,挂着一枚金光灿烂的奖章,看着那上面庄严肃穆的五角星图案,旁边的同学都投过来羡慕的目光。

唯有武如欣不想看。

她自小便被人夸漂亮,只要仰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什么条件长辈都会答应。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也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原以为进入男多女少的公安大学,肯定会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没想到赵向晚太过闪亮,完全掩盖了她的光芒。

在一次集体训练中,她有意逃避,唉哟一声假意摔倒,身边几个男生慌忙过来搀扶,班长周若凯将她背起,完成了那一次越野跑。所有人都在为武如欣担忧,为周若凯鼓劲加油,老师也夸91刑侦班集体意识强,偏偏赵向晚不言不笑,袖手旁观,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赵向晚的眼神,让武如欣很不舒服,仿佛她的一切小心思都被看穿。

什么微表情行为学?我呸!武如欣根本就不信那一套。

武如欣的父亲武建设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负责刑事犯罪侦查、经济犯罪侦查、监所管理、禁毒等方面工作,在公安系统内赫赫有名。武建设三十岁丧妻,娶了一名警员的遗孀苗慧,两人再婚时苗慧有一个女儿周如兰,武如欣是他们婚后所生的女儿。后来武建设收养了一名战友孤儿,取名武如烈,今年上高一。

从小在这么一个组合家庭里长大,母亲更关心姐姐,父亲更喜欢儿子,武如欣察颜观色、揣摩人心自成一派,装柔弱、扮可怜、适时地夸奖、偶尔的小挑拨……她熟悉得很。人心那么复杂,武如欣还偏就不信了,赵向晚什么都看得穿?不过是装深沉罢了!

武如欣从小喜欢唱歌跳舞,根本就不想考公安大学,可是父亲坚定地认为,公安子弟必须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姐姐周如兰读的是公安政治专业,毕业后分配到金莲湖派出所工作。

武建设在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武如欣拗不过,只得不情不愿地考进来,偏偏还被父亲找人塞进了刑侦专业,真是欲哭无泪。

本就无心上学,偏偏还被赵向晚的优秀不断提醒着,这次回家父亲竟然还问起她:“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赵向晚的?听说她把m国专家研究的微表情行为学理论应用于刑侦领域,协助市局侦破了几个大案,了不起,有点我年青时的风范,爱琢磨、肯钻研!你要向她学习,多向她请教。”

武如欣越想越来气。明明自己才是她亲生的女儿,父亲竟然说赵向晚像他!

想到这里,武如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一脸的不屑。

赵向晚听到武如欣内心嘀咕的话语,暗自摇头,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武副厅长完全是在为自己拉仇恨。

开完总结大会,赵向晚与章亚岚右手拿一把学校发的小板凳,往宿舍而去。一路走,章亚岚叽叽喳喳地询问着赵向晚审讯的细节,时不时赞叹几句。武如欣与孟安南从她们身边走过,没好气地瞪了章亚岚一眼:“就你话多!”

章亚岚气得直翻白眼,一把揪住赵向晚的胳膊:“你看她,你看她,真的是太嚣张了!咱们寝室里,我最讨厌她。仗着她爸是大领导,看谁都不顺眼,偏偏男生还都吃她那一套,说她善解人意、楚楚可怜,我呸!”

赵向晚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武如欣这人有点娇小姐脾气,总认为大家应该围着她转。在男生面前一幅柔弱、乖巧形象,惹人怜爱,在女生面前却是另一幅面孔。一个寝室住了一年,谁不知道谁呢?武如欣不喜欢赵向晚,赵向晚同样也不喜欢她,无所谓,大家互相尊重、相安无事就好。

两人进了寝室,洗过澡之后看了会书,快到熄灯时间门了却发现武如欣、孟安南还没有回来。

章亚岚有些不安:“怎么回事?她俩不是走在我们前面吗?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回寝室?”

十点,灯熄了。

两人依然没有回来。

赵向晚觉得不对劲。公安大学的日常管理非常严格,学员的组织纪律性很强,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十点之后,两个女生没有回来的情况。

“必须报告周老师!”赵向晚从桌前站起,拉开门走出去。

宿舍内漆黑一片,走廊灯亮着,赵向晚快步下楼,刚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武如欣的啜泣声,孟安南在轻声安慰着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武如欣虽然喜欢扮柔弱,但赵向晚和她同一个寝室住了这么长时间门,并没有见她哭过。

六月的湘省,已经比较炎热。

武如欣的啜泣声仿佛小虫子一样钻进耳朵里,赵向晚感觉暑热令人浮躁,心里有些难受,急急地走下楼梯。

武如欣的哭声里带着无助,偏偏孟安南是个假小子,并不是那种擅长安慰人的类型,说起话来硬梆梆的:“唉呀,你别哭!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妈还没死呢,等周老师过来,就能带你去医院了。”

看来,是武如欣的母亲出事了。

赵向晚走下楼梯,一眼便看到武如欣坐在板凳上,靠着门卫室的水泥柜台边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身上还穿着开会时的夏季制服,奶黄色短袖上衣、军绿色长裤,额角汗湿,碎发贴在脑门,鼻头红红的,看着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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