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冯木匠 黄英 书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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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冯木匠

红鸡梦

康熙初年,抚军周有德将前朝藩王府改建成部院衙署,工匠们昼夜赶工。木匠冯明寰负责值夜,躺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望着新糊的纹窗发呆。更漏刚过三更,窗纸忽然映出半轮残月,他恍惚看见短垣上立着只红羽公鸡,正待细看,那鸡突然振翅落地,化作半截身影探窗的少女。

冯明寰以为是工友捉弄,侧耳听去,鼾声此起彼伏。少女越窗而入时,他闻到袖底飘来的檀香味 —— 那是藩王府旧园里特有的白檀,前朝宫人常用来熏衣。"我在廊下看你锯木三日了。" 少女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斧头凿子都带木香,不像那些扛枪的武夫。"

此后每至子夜,她必踏月而来。起初还避着同寝的工匠,后来竟在工棚角落燃起火漆灯,看他绘制梁柱图样。冯明寰发现她总在鸡鸣前离去,问起身世,她只说本是王府养的斗鸡,见他凿的雀替花纹精巧,便化形相伴。

衙署竣工那日,冯明寰收拾工具箱时,在榫卯堆里发现枚嵌红宝石的金簪。回头望见少女立在影壁下,红衣映着新刷的朱漆,像朵带露的鸡冠花。"我家在城南废园,你肯带我走吗?" 她的裙摆扫过阶前青苔,竟惊起两只真的红鸡。

冯明寰的茅屋在运河堤下,少女来时总带着露水气。她能穿过窗棂,却碰不倒桌上的油灯,唯有冯明寰能看见她腕上的银镯 —— 那是用他熔掉的工价银打的,镯身刻着未完工的缠枝纹。直到邻居发现他日渐消瘦,请来道士画符,桃木剑刚贴上房门,银镯突然在他腕上发烫。

"当年闯王破城时,我原是王府驯鸡女。" 最后一夜,她卸去钗环,露出颈间刀疤,"他们说斗鸡能啄断贼兵弓弦,我守着鸡笼不肯逃。"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她的身影开始透明,"你凿的凤凰柱础,比宫里的还灵动......"

冯明寰再去城南废园,只在紫藤架下拾到片红羽。后来衙署落成大典,他负责安装正堂的雕花雀替,锤子敲下的瞬间,听见梁间传来鸡啼 —— 那对他亲手雕的木鸡,翅膀上还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

2.黄英

菊仙奇缘

顺天有个叫马子才的,家里世代都爱菊花,他更是痴迷到骨子里。只要听说哪儿有好品种,不管多远都得跑去买。有一天,一个金陵来的客人住在他家,说亲戚那儿有种北方没有的菊花,马子才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就跟着去了,好不容易搞到两株幼苗,跟宝贝似的包起来带走。

回家路上,他碰见个少年叫陶三郎,骑着驴跟着辆青绿色的马车,模样那叫一个潇洒。俩人聊起养菊花的门道,马子才越听越起劲儿,干脆邀请这姐弟俩到自己家住。陶三郎的姐姐黄英,二十岁上下,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十里八乡都难找出第二个。陶家姐弟住在马家南边的荒地,每天帮马子才侍弄菊花,那些快枯死的菊花,经他们一摆弄,全活过来了。马家日子过得紧巴,陶家姐弟跟马子才一块儿吃饭,可仔细一瞧,他们家好像从来不生火做饭,马子才的媳妇吕氏,总时不时送些粮食过去。

有一回,陶三郎说靠卖菊花也能挣钱,马子才听了直摇头:“把种菊花的地当菜市场,这不是糟蹋菊花吗?” 陶三郎笑着说:“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叫贪心,卖花营生也不算俗气。人活着,没必要非得穷兮兮的。” 马子才听了,闷头不说话。后来,陶三郎把马子才扔掉的残花烂根捡回去,种在荒地里。没过多长时间,花开了,城里人都抢着来买,马车、挑子挤满了门口,全是少见的品种。马子才瞧着来气,觉得他们太贪财,想跟他们断交,可又眼馋人家的好品种,跑去质问。结果一看,满园子都是自己扔掉的菊花,却个个开得漂亮。陶三郎在菊园边摆了酒菜,马子才问黄英为啥还没嫁人,陶三郎答了句 “四十三月”,再问啥意思,他就笑而不语。

陶三郎用草席包上菊花,装了好几车出去做生意,一年半后才回来,还在城里开了家花店,十天就把菊花卖光了。慢慢地,陶家越来越有钱,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全种上了菊花。后来马子才媳妇病故,他心里就琢磨着娶黄英,黄英笑着答应了,说等陶三郎回来就办喜事。可等了一年多,陶三郎都没回来,黄英就带着仆人种菊花、打理田地,家业越来越大。突然有一天,从广东来了个客人,捎来陶三郎的信,说让姐姐嫁给马子才,信上写的日子,正好是马子才媳妇去世那天,一算,可不就是四十三个月嘛,马子才觉得这事太玄乎了。不过,喜事还是顺顺当当办了。

黄英嫁过来后,把两家的院墙开了道门连通。马子才觉得靠媳妇挣钱丢人,非要把两家财产分开记账,可家里缺啥,黄英还是照样从南边家里拿。来回折腾几次,马子才烦得不行,黄英就打趣他:“你这活得也太累了吧?” 马子才脸一红,只好由着她去。后来黄英大手一挥,把两家院子合二为一,日子过得比大户人家还讲究。马子才心里不踏实,嘟囔着:“我家三十年的好名声,都让你给毁了,我成吃软饭的了。” 黄英说:“就当给陶渊明出口气呗,穷人想富难,富人想穷还不简单?家里钱你随便花。” 马子才摇头:“花别人的钱,太丢人。” 黄英说:“要不把房子分开,谁干净谁埋汰,一看便知。” 于是在园子里盖了间茅草屋,马子才搬进去住,可没几天就想媳妇想得慌,又搬回去一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