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床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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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p>

杰夫在心里长舒一口气。</p>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满头冷汗。</p>

但他在喘息时，还得刻意地控制，他恨死了这个场景，恨死了这个境地，他甚至恨死了打算来当小偷的自己。</p>

大概，</p>

过了五分钟？</p>

杰夫不知道有没有五分钟，他没有手表，也不可能在床底下数数计算时间。</p>

忽然间，</p>

杰夫看见一缕头发，从床上垂落了下来。</p>

床底下的杰夫近乎可以脑补出这个画面，床上的女人，正打算逐渐地探头看向床下。</p>

头发，</p>

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多，</p>

最前端的发丝，几乎已经触及到了地板。</p>

杰夫就这么傻愣愣地盯着这一幕，他不清楚待会儿要如何面对这一场景。</p>

是跪下来请求，请求女人放过自己让自己离开？</p>

还是用最蛮横威胁的语气，让女人安静，自己再离开？</p>

似乎……第一个更适合自己。</p>

头发，已经触及到地板；</p>

随即，女人的额头，缓缓地出现在了杰夫的视野之中。</p>

再往下一点点，再下一点点，</p>

只要一点点，</p>

杰夫就能看见女人的眼睛了，</p>

但这也意味着，女人同样可以看见床底下的他。</p>

杰夫屏住呼吸，焦虑紧张到极点的情绪让他这会儿已经忘记了呼吸这件事，只是死死地盯着女人不断下移的额头。</p>

然后，</p>

女人停住了动作。</p>

似乎，女人也很害怕，很害怕万一真看见床底下有人怎么办。</p>

虽然她明知道看一眼，是解除疑虑与恐惧的最好办法，但她就是不敢看……</p>

女人垂落在地板上的头发开始回升，</p>

女人的额头也消失在了杰夫视野，</p>

女人重新躺回到了床上，</p>

女人开始大口喘息，</p>

杰夫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憋气了很久，张开嘴，开始无声地大口迎接空气。</p>

脑子有些发晕，眼角有泪水开始分泌，他想哭，他想现在就回到街面上，哪怕面对着寒风，但他可以畅快地坐在花圃边抽着烟吐着痰，还得很大声很夸张很没公德心地吐痰！</p>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p>

床上已经没了动静，</p>

她，</p>

应该已经睡着了吧？</p>

杰夫估摸着时间，等女人的丈夫和孩子回来，他大概就真的逃不了了。</p>

一个女人他都已经这般害怕了，等男人回来，他大概会失去所有勇气。</p>

她睡着了，</p>

那……</p>

我，</p>

走吧？</p>

杰夫开始轻微地腾挪自己的位置，他本就是斜趴在床底，这会儿，他先小心翼翼地翻面成为仰躺，随即开始缓缓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上半身，慢慢地探出床底；</p>

这蠕动的感觉，让杰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蛆。</p>

他的左手，压在地板上，他的右手，搭在床边，全身很多处位置，都开始轻微地发力，让自己一点点地从床底抽出。</p>

最先探出的，</p>

是杰夫的脑袋。</p>

先前，之所以要先翻面脸朝上，是因为在离开床底时，杰森想确保自己的视线可以一直捕捉到床上的动静。</p>

而如果趴着先出来，身后床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p>

天呐，</p>

杰夫觉得那样的话自己会被吓得发疯的！</p>

慢慢地往外挪，</p>

他看见了床边，</p>

他看见了女人的耷拉在床边的一只手，</p>

轻轻地往外挪，</p>

他看见了女人的头发，</p>

她应该睡着了，她应该睡得很香，肯定是的。</p>

就是睡觉的姿势有些不好，她丈夫现在不在家，她现在应该睡在床中央才是！</p>

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外挪，</p>

杰夫的身形，忽然止住了；</p>

因为他看见女人的头发，是有落差的，这落差高度，意味着女人不是躺着的……而是，她正趴在床边，且，她正抬着头。</p>

谁会抬着头……睡觉？</p>

所以，她现在应该睁着眼，在……在看着斜前方的地板。</p>

而如果自己再继续往外挪，</p>

很可能就会视线和她的视线相触！</p>

一时间，杰夫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他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身体完全从床底下抽出来，可是……可是他却没有勇气。</p>

最终，</p>

他只能无比沮丧地，重新慢慢地将自己又挪回床底。</p>

等到他的脑袋，再次被床板所遮蔽时，</p>

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p>

这个床底，给了他无比的安全感，像是又回到家一样。</p>

就在这时，</p>

外面传来了轿车发动机的声音，随即，熄火。</p>

紧接着，是一楼玄关处的开门声，再加上男孩的笑声。</p>

男人和孩子，回来了。</p>

可杰夫并未觉得自己完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解脱了。</p>

他甚至期待自己被发现，然后自己就冲出去；</p>

或者，被男人阻拦下来揍一顿；亦或者，被稍后报警赶来的警察抓住。</p>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进警局的拘留牢房，也比现在要好上无数倍。</p>

一连串的脚步声开始上楼梯，</p>

卧室门被推开。</p>

杰夫的脸，正好侧对着卧室门的方向。</p>

他先看见一个男孩的运动鞋，这款运动鞋在自己年轻个五六岁时，他也很想得到，价格不菲，穿出去整个人都能显得自信很多。</p>

紧接着，</p>

他看见一双男人的皮鞋，很精致，不是打过鞋油的精致，而是新皮鞋。</p>

“今天的演出真不错。”</p>

“可是，我看得有点犯困呢，爸爸。”</p>

“哈哈，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能看懂了，这样吧，下周爸爸妈妈带你去动物园，好么？”</p>

“真的么！”</p>

“当然。”</p>

“妈妈，你听到了么，爸爸说下周带我们去动物园。”</p>

“听到了，听到了，好了，乔治，快去洗漱，你该睡觉了哦。亲爱的，你该带你的儿子一起去洗漱了，我去帮乔治铺一下床。”</p>

一双红色高跟鞋从外面走了进来。</p>

杰夫只觉得，这个家的氛围，真的很温馨，如果自己以前也有这样一个温馨的家，那该多好。</p>

“好了好了，洗漱洗漱，我把收音机调一下，这会儿该放证券新闻了。”</p>

男人似乎摆弄了一下收音机的天线，早就与这个夜晚融为一体的雪花音忽然变大，随即又消失：</p>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间故事，不是么？每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有着自己的伴侣陪伴，都不会孤单。</p>

好了，感谢您收听今晚的罗佳故事会，接下来本台为您奉上的节目是证券新闻，我相信，您又要发财了……”</p>

收音机里，</p>

开始播放轻音乐，作为两个节目之间的过度。</p>

发财……呵呵，发财。</p>

杰夫只觉得很可笑，如果不是听信自己朋友的话，将自己父亲留下的房子卖了买了一只肯定会暴涨的股票，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p>

这会儿，</p>

原本站在门口的一家三口，父亲带着儿子去盥洗室了，女人则去三楼给儿子铺床。</p>

这是自己的机会，现在离开床底，冲下楼梯，打开门，冲出去，自己就安全和自由了！</p>

杰夫打定主意，</p>

双手撑着地板正准备发力时，</p>

猛的，</p>

他的身形，</p>

忽然僵住了。</p>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p>

那就是先前，女人是从屋外进来的，跟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回来的，那一直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p>

她，</p>

又是谁？</p>

她不是在床上躺着么，</p>

那么先前回来的一家三口，怎么会没看见她？</p>

“嘘。”</p>

自后脑位置，传来轻微的呼声，略带凉意，轻抚自己的后脑勺。</p>

杰夫有些愕然地缓缓转过头，</p>

同在床底下，</p>

就近乎贴着自己的后背，</p>

他先看见了一双腿，再往下，看见了一张脸；</p>

不，</p>

他只看见了一双腿，以及双腿中间的那张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