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念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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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史氏说:人情的险恶如同鬼蜮一般,到处都是如此;尤其是在南北的交通要道上,这种危害更是厉害。像那种强硬蛮横、仗势欺人,在国门外就强行阻拦行人的,人们大多都能知晓。然而还有那种割破行囊偷取财物、在集市上公然抢夺货物,行人一回头的工夫,财物就已经不翼而飞,这难道不是鬼蜮之中尤其恶劣的行径吗?可更有甚者,有人萍水相逢之时,说着甜言蜜语,来得渐渐,让人逐渐陷入,误把这种偶然的相遇当作了真心的知己之交,最终遭受了钱财损失的灾祸。他们随机设置陷阱,手段花样繁多;世俗因为他们善于用诱人的言辞蛊惑人心,便称之为 “念秧”。如今在北方的道路上有很多这样的人,遭受其害的人尤其众多。

我的家乡有个叫王子巽的人,是县里的秀才。他有个同族的先生在京城做旗籍太史,他准备前去探访消息。整理好行装向北出发,出了济南,走了几里路,有一个人骑着黑色的驴子与他并肩同行,还时常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来引他说话,王子巽也时不时地给予应答。那人自我介绍说:“我姓张,是栖霞的差役,被县令差遣到京城去办事。” 他的称呼极其谦卑,侍奉的态度也格外殷勤,跟从了王子巽数十里,还约定一起找地方住宿。王子巽走在前面,他就骑着驴子急忙追赶上来;王子巽落在后面,他就在道路左边恭敬地等候着。王子巽的仆人对他起了疑心,于是脸色严厉地拒绝他,不让他再跟随,张某显得很是惭愧,挥鞭离开了。

到了傍晚,王子巽在旅舍休息,偶然在门口踱步的时候,竟然看见张某在外面的屋子喝酒。正感到惊讶疑惑的时候,张某望见了王子巽,马上垂着手恭敬地站立,谦卑的样子就像个仆人,还稍微问候了几句。王子巽也认为这只是偶然的相遇,所以没有产生疑心,但仆人整夜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鸡叫之后,张某来叫王子巽一起走,仆人呵斥拒绝,他这才离开。太阳升起的时候,王子巽才上路。走了大概半天左右,前面出现一个人骑着白色的驴子,大约四十岁上下,衣帽整洁,低着头分腿骑着,一副打瞌睡快要掉下来的模样。有时在前有时在后,就这么走了十多里。王子巽觉得奇怪,问道:“你夜里到底做什么了,以至于如此迷糊困顿?” 那人听到问话,猛地伸了个懒腰,回答说:“我是青苑人,姓许,临淄县令高檠是我的表兄。家兄在县衙设帐教书,我去探望,稍微得到了些馈赠。今夜在旅舍,误和念秧的人住在了一起,心里惊恐警惕得不敢闭眼,所以才导致白天这么迷糊困倦。” 王子巽故意问道:“念秧是什么说法?” 许某说:“您出门在外的时候少,不知道这世间人心的险恶。现在有一些不法之徒,用甜言蜜语诱骗旅客,攀附同行一起休息,趁机骗钱。昨天有个远房亲戚,就因为这个损失了钱财。我们都应该警惕防备啊。” 王子巽听了点点头。此前,临淄县令和王子巽有旧交情,王子巽曾在他的幕府中待过,也认识他的门客,确实是有姓许的,于是就不再怀疑许某了。接着,两人谈论起天气的冷暖,王子巽顺便询问他兄长的情况。许某约王子巽晚上一起去见主人,王子巽答应了。仆人始终怀疑许某是假的,暗中与主人谋划,故意走得很慢不前进,结果两人走散,许某就不见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王子巽又遇到一个少年,年纪大约十六七岁,骑着健壮的骡子,衣帽整齐,容貌俊美。一起走了很久,双方都没说一句话。到了傍晚,少年忽然说:“前面离曲律店不远了。” 王子巽微微回应了一声。少年接着就叹息抽泣起来,好像悲伤得不能自已。王子巽稍微询问了一下,少年叹气说:“我是江南人,姓金。读了三年书,期望能在科举中有所斩获,没想到竟然落榜了!家兄在部里做主事,于是带着我出来,希望能排解忧愁。生平不曾出门远行,这一路上扑面的尘沙,实在是让人烦恼不堪。” 于是拿出红巾擦脸,不停地叹气。听他说话,是南方口音,娇柔婉转得像个女子。王子巽心里对他生出了喜欢,稍微安慰了他几句。少年说:“刚才我先骑马出去,家人久久盼望不到,为什么仆人也没有来?天眼看就要黑了,这可怎么办!” 他迟疑徘徊着观望,走得特别慢。王子巽于是先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晚上投宿旅舍,王子巽进入房间,只见墙壁下有一张床,已经有客人在上面解下行装了。王子巽问旅舍主人,就有一个人进来,要带那个客人出去,说:“请您安置,我马上让他搬到别的地方。” 王子巽一看那人是许某。王子巽阻止,说不用和许某同住一个房间,许某于是停下,就和王子巽坐下交谈起来。不一会儿,又有人带着行装进来,看见王子巽、许某在房间,转身就出去,说:“已经有客人了。” 王子巽仔细一看,是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年。王子巽没说话,许某急忙起身拉少年留下,少年于是坐下。许某于是询问少年的籍贯家族,少年又把路上和王子巽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许某。不久,少年拿出钱袋拿出钱来,堆起来数额很多,称了两多给旅舍主人,嘱咐准备丰盛的酒菜,以供晚上聊天。王子巽和许某两人争着劝阻,可少年最终也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