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抉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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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静默了多久，余老夫人睁开眼睛，转身看到跪坐在身边的少女，小小的女孩那么一团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仔细看去眼角似乎还有些许晶莹，她开口：“囡囡，去找你父亲吧，京城的风吹不到西北。”
听到余老夫人的话，杜若鹄睁开眼睛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刚醒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说的。余老夫人也正望着她，那眼神缥缈茫然，又似是带着有些深远的怀念，似乎是想要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一般。
其实在杜若鹄昏迷的那一个月里，余老夫人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和杜亮的年少夫妻，直到后来前朝动荡夫妻聚少离多；想到了功成名就后他说不打仗了，解甲归田从此守着他和儿子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想到了安国十岁那年他再次踏上去西北的路，却因着一场风寒再没回来；想到了儿子离家时跪在自己面前，将一双妻女托付给自己……
可这不过几年的光景，儿媳病逝，自己的小孙女也差点没了，一想到那天看见小孙女满脸是血的被抱回来，自己差点也跟着死过去，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猫儿似的被人抱着，脸色苍白的看不到一点人气儿。
那一瞬间余老夫人是恨的，恨杜亮留下他孤儿寡母的一个人走了儿子年纪轻轻就得撑起偌大的侯府；恨京城里那些伪善的大人物看不起他们这些“没脑子”、“没底蕴”的莽夫；恨自己懦弱胆怯不能保护自己孙女。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镇国侯府根基浅，子嗣单薄，只能靠着子弟的拼杀去守住这岌岌可危的富贵荣华。哪敢去逞什么侯府的威风，更何况，他们侯府哪来的威风？
思前想后，余老夫人终是决定送杜若鹄去西北，西北虽苦但至少是在父兄身边，有父兄护着没人敢轻视了她去。
她给杜安国去了封信，把这些年来杜若鹄受的冷遇欺负通通说了，那一瞬间颇有种告状的快感，似是将这么多年的郁气一股脑的吐出来了。末了加了一句，若是不怕自己闺女死在这吃人的京城，就把她继续丢在这。
余老夫人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诛心，其实儿子的想法她很清楚，儿子也是怜她一个孤寡余老夫人在这偌大的镇国侯府里寂寞孤单，所以想着把囡囡留下陪着她。
这么些年也多亏了有囡囡在，她看着她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到这么大，总是娇娇怯怯的跟在她身后，说话也不敢大声，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湿湿的像是受惊的兔儿，她总是牵着自己的衣角低低的唤着祖母，可如今，她的囡囡，自己要亲手送走了。
想到这里，余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她颤巍巍的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杜若鹄见状连忙过来搀扶她起身，将余老夫人搀扶到里间的贵妃榻上坐下，余老夫人将她拉到身边揽进怀里，一只胳膊环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小手，哄着她说道：”阿嬷的囡囡别怕啊……别怕……等到了西北就回家了，回到你父亲身边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听着余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一股汹涌的泪意冲了出来，她想到了前世拉扯大自己的祖父母，不知道自己的离世又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打击。推己及人，这一刻她突然就决定要好好的做杜若鹄，要代替她陪伴照顾这个老人。
“祖母，囡囡不走，囡囡要陪着你。”
“囡囡乖，囡囡你听祖母说，祖母没用，没法帮着你在京城立起来，咱们现在太弱了，”余老夫人正过王茜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王茜这才发现余老夫人布满沟壑的脸上也满是泪痕，只听她越发哽咽的说，”那天看见你那样回来，祖母的这个心也跟着碎了，恨不得拿刀宰了那起子贱人，但是祖母不能那么做，咱们镇国侯府难啊，每走一步都得战战兢兢的，因为你父兄还在外面呐。可是祖母也怕，怕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情，那祖母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祖母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万一再有这么一次，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望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老人，杜若鹄颤抖着抬起袖子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是那泪水就如决堤了一般怎么也擦不完。
“囡囡，听祖母的，去西北吧，别再回来了。”正在杜若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余老夫人突然抓紧了她的手，她的目光倏的亮起来，那股光亮彷如深潭吸着杜若鹄沉了进去，仿若是黑夜中寻不着光亮的人，突然寻到了光明一般。
“祖母，您跟着囡囡一起走吧。”杜若鹄回握着余老夫人的手，京城这个地方对于杜若鹄是个布满猛兽的牢笼，对于余老夫人又何尝不是？
“傻丫头，这镇国侯府，不能没有主子。”余老夫人慈善的摸了摸杜若鹄的头，话没有说的太明白，9岁的杜若鹄不懂，但王茜懂，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的镇国侯府军权在握必遭皇室忌惮，但是西北必须有人来守，她们这留在京城的一老一少，说白了就是牵制杜安国父子的人质。走一个杜若鹄或许皇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余老夫人也去了西北，那睡不安稳的就变成皇帝了。
“别担心祖母，我给娘家去了信，让你表叔一家搬过来住，到时候他们陪着我，等西北来人了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对外就说上次受伤留了病根，你父亲担心你要接你去给你寻名医治疗。”
提起表叔，在杜若鹄的记忆里能够找到，那是祖母娘家哥哥的独子，祖母的哥嫂在战乱中没了，那表叔就靠着族里的接济生活，后来祖父封侯，祖母怜惜他孤苦伶仃就把他接到京城，表叔考虑到侯府里全是女眷他一个外男住在侯府到底不合规矩，于是住在京郊庄子顺便帮着侯府照看京郊的产业。
这些年在祖母的照看下也已经娶妻，育有一子一女，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若是自己真的走了，让他们来照顾祖母倒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抬头看着等待自己下决定的余老夫人，杜若鹄咬了下唇，然后点了点头，“祖母，我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