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陈年旧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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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冬秋还在后槽坊和曹真善推杯换盏时,古铃就趴在木门上,盯着蚊子都飞不进去的板缝,向里张望,除了喁喁碎语闲言蹦出来,支离且破碎,完整的意思没有,一会儿天,须仰视,却听不清,若有若无,一会儿地,须俯视,听在心里,散在地上。她瑟缩发抖,害怕狼人沈冬秋吃了她,从害怕到坦然面对,中间只是毛三年,不到一千天,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但凡有空沈冬秋不请自来,除了吃喝,还在偷窥寻找,那个影子一样悸动他心的影子,这就是沈异于常人的功夫,火候不到,茶水不开。

春夏秋冬,四字他占俩,且顺序颠倒,韵味就从字缝中渗出来,滴到地上,写出人生另一番春秋,酒菜饭再丰盛喂得了人,喂不了狗,你再殷勤,你再能说会道,你再圆滑,面对狼性之人,喂不饱,欲壑难填,曹真善试图弥合生命中的坎,却栽在坎里,这是他亲亲哥给他种下的一粒不幸的种子,如果曹真宝当初能豁达一些,性格上不剑走偏锋,遂了沈冬秋一个小小的心愿,也许后来的结局会是另外一番模样,性格演义了悲剧,但没有如果,命运不会如人设想。

虽然曹真善没有说明沈冬秋为何不断光顾后槽坊,但在言语表情遗漏之间,她猜出七大八,这个能够做她父亲的人,是为了她而来,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她姓母亲的姓,有人说是她母亲与别人野浴媾和的产物,她和她母亲几乎是同一版本印刷,正是这张别人无法复制的脸害了她们,长得招人,就必然惹祸,当她颤颤惊惊,在冷风里缩成一团,象只刺猥,要探听虚与实时,尿已经在裤裆象小水条一样渗漏,滴答无声,随着全身痉挛,而甩在内裤一圈,那是一片羞于向道及的潮湿记忆,捂干之后,会泛起盐碱图案,象地图一样,外行人晦涩难懂。

沈冬秋在冬天里偏要踏青,谁都认为不合时宜,但他拧,也许是功夫感动了青帝,将古铃这朵包在枝条皮里的花和芽叶,报于冬天一处开,曹真善烦他,却没有更硬的理由推开他,这家伙自知招人烦,在能力范围内,也会丢下一些散银,这和他大口喝下的酒,即兴吃下的菜,并不能相等,也就是个意思,曹真善虚蛇推让,沈冬秋还会翻眼,看上去公平,但也只是看上去,他就象鬼影子阴魂不散,推不开,还得笑脸相迎,曹真宝主张找人修理一下,甚至动用社会上力量予以密栽,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出入后槽坊有两座小石桥,曹真宝想人为制造喝醉酒栽死于小河里假象,这对于他来说手到勤来,弄死了人,还让人查不出来,如果曹真善真能听进去,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被人踢碎了蛋,一股麻绳要了性命,最后结论是:畏罪自杀!因为退缩与忍让,才有了沈的得寸进尺。一念之善,一切俱毁,沈冬秋这狗东西,可不会心慈手软,他要活得体面!

优柔寡断,谁说只是兵家大忌,更是曹家大忌。

沈冬秋在曹家推杯换盏时,高谈阔论,并竖起大姆指,称赞曹真善是吴洼子第一人,那时他虚得象风中之竹,在颤栗中破句子,有时一句话要颠三倒四好几遍,才能说圆乎,他出入曹家频率在一个月两次,话里话外,谈及古铃,那“樱桃”是个假名字,有一回就直接戳破曹真善西洋镜,“曹大老板,你仗义,但不厚道,她明明叫‘古铃’,你却告诉我:她叫‘樱桃’,你这是指兔子让我撵!”

“我这也是……?我家有樱桃的,真的!”曹真善一脸难看。

“行啦!说那么透干什么?你这是护犊子!可她已经长大了,该长的全长了,能用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你是父母再造,能怎地?早迟要走那一步路,护不住,就算没有沈冬秋,还有张冬秋,李冬秋,酒喝到这份上,也算尽兴,问句掏心窝子话:能不能把她给我?”那眼是斜,脸是歪的,就跟上门讨债一样,不依不饶。

“这……这……我还真做不了主!要不你问她妈?”他象猴子那样抓耳挠腮。

“行啦!都是明白人,你和古淑华那点儿事,我早就知晓了,掩我耳目干吗?男人嘛,但凡有些能力的男人,哪个不是明三暗五?我一个老光棍看不透这个?那我就活瞎了!”他接连打了几个酒嗝,哈出酒气,雾状喷散。

曹真宝在外面不安来回走动,“养虎为患,不听亲哥言,吃亏在眼前!这是一只喂不熟的狼!”脚在地上,跺出震颤。

古铃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曹真宝做生意不行,歪门斜道上有几个硬茬过命朋友,曹真善被逼上吊之后,是他亲哥动用道上朋友,替他复了仇,血永远浓于水,曹家人不会吃这个亏,沈冬秋至死都没想明白:他一向看不上眼的曹真宝,在亲弟庇佑下,过着寄生虫生活,假模假势整天端把紫砂茶壶,在酒坊里游走,别人在名器中装茶,他却装酒,滋溜一口,吸至腹腔,腹腔麻酥,酒虫乱拱,翻江倒海的感觉,最为惬意,这么个醉鬼,看人入木三分,他只看沈冬秋一眼,就断言:子系中山狼!别人听不懂,如此晦涩,他却如自鸣钟在那里制造响音,书读得多,却行动得少,写得一手漂亮的草书与楷书,每年年底,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许多伙计自买红纸,请他赐墨,他也不推诿,他的学问,只在后槽坊里行走,别的地方,他不爱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