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柳叶渚众女起纷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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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玉听闻贾母等人回来,就多添了一件衣服,拄着拐杖到前边去,把众人都见了个遍。贾母等人因为每日都很辛苦,所以都想早点歇息,这一晚上就没什么事儿。第二天五更天呢,又朝着朝中去了。

离送灵的日子不远了,鸳鸯、琥珀、翡翠、玻璃这四个人啊,都忙活着打点贾母要用的东西;玉钏、彩云、彩霞等人呢,就在那儿收拾王夫人要用的东西,当面清点好了交给跟着去的管事媳妇们。跟着去的丫鬟婆子加起来一共是六个小丫鬟,十个老婆子媳妇子,男仆还没算在内呢。连着好几天都在收拾驮轿要用的器械。鸳鸯和玉钏儿都不跟着去,就在家看屋子。前几天就先把帐幔铺陈这些东西发出去了,有四五个媳妇和几个男人领了东西,坐了几辆车绕着道先到休息的地方,把东西铺陈好,就在那儿等着了。

到了送灵这天,贾母带着贾蓉的媳妇坐了一乘驮轿,王夫人在后面也坐了一乘驮轿,贾珍骑着马带着众家丁护卫着。还有几辆大车,是婆子丫鬟们坐的,车上还放着些随时要换的衣包之类的东西。这天薛姨妈和尤氏带着众人一直送到大门外才回来。贾琏担心路上不方便,就先打发他父母起身去赶上贾母和王夫人的驮轿,自己也带着家丁在后面押着东西跟着。

荣府里呢,赖大又加派了些人夜里值班,把两处厅院都给关上了,所有进出的人呢,都得走西边的小角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把仪门也关上了,不让人随便出入。园子里前后东西的角门也都锁上了,只留下王夫人大房后面经常是姐妹们出入的那个门,还有东边通薛姨妈那儿的角门,这两个门因为在内院,就不用关锁了。里面的鸳鸯和玉钏儿也各自把上房关好,带着丫鬟婆子到下房去休息了。每天林之孝的妻子进来,带着十来个婆子夜里值班,穿堂里又安排了好多小厮坐着打梆子,这安排得可算是十分妥当了。

有一天清晨,宝钗春困刚醒,撩开帷帐下了床,感觉有点微微的寒意,打开门一看,哟,园子里的土湿润润的,青苔青青的,原来是五更的时候下了几点小雨。于是就把湘云等人叫起来,大家一起梳洗。湘云说两腮有点痒痒,恐怕是又犯了杏癍癣,就问宝钗要些蔷薇硝来。宝钗说:“前儿剩下的都给我妹子了。”又接着说:“颦儿配了好多呢,我正想找她要些,可是今年竟然没发痒,就给忘了。”于是就叫莺儿去取些来。莺儿刚要走呢,蕊官就说:“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藕官。”说着,两人就一起出了蘅芜苑。

这两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走一边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柳叶渚,顺着柳堤往前走。莺儿看到柳叶刚刚吐出浅碧的颜色,柳丝就像垂下来的金线一样,就笑着说:“你会不会拿柳条子编东西啊?”蕊官就问:“编什么东西呀?”莺儿说:“什么都能编啊,玩的用的都行。我先摘些下来,带着叶子编个花篮儿,再采些各色的花放在里头,那才好玩呢。”说着,也不去取硝了,伸手就去挽那翠绿的柳枝、采那金黄的柳条,采了好多嫩柳条,让蕊官拿着,自己就一边走一边编起花篮来,沿路看到花就采一两枝,编出了一个玲珑精巧、有提梁的篮子。那枝条上本来就满是翠绿的叶子,把花放上去,看起来特别别致有趣。蕊官高兴得直笑,说:“姐姐,给我吧。”莺儿说:“这个咱们送给林姑娘,回来咱们再多采些,编几个大家一起玩。”说着,就到了潇湘馆。

黛玉正在早晨梳妆呢,看到这个篮子,就笑着说:“这个新鲜的花篮是谁编的呀?”莺儿笑着说:“我编了送给姑娘玩的。”黛玉接过来笑着说:“怪不得人家都夸你手巧呢,这个玩意儿可真别致。”一边看,一边让紫鹃把篮子挂起来。莺儿又问候了薛姨妈,然后才跟黛玉要硝。黛玉赶忙让紫鹃包了一包,递给莺儿。黛玉又说:“我已经好多了,今天想出去逛逛。你回去跟姐姐说,不用过来问候妈了,也不敢劳烦她来看我,让她梳了头和妈都到你那儿去,连饭也端到那儿去吃,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莺儿答应着出来,就到紫鹃房里找蕊官,看到藕官和蕊官两人正说得高兴,舍不得分开呢。莺儿就说:“姑娘也要去呢,藕官先跟我们去等着不是挺好的吗?”紫鹃听这么一说,也说道:“这话倒是,她在这儿淘气也有点讨厌了。”一边说,一边就用一块洋巾把黛玉的匙箸包起来,交给藕官说:“你先带着这个去,也算办了一趟差了。”

藕官接过来,笑嘻嘻地和她俩一起出来,沿着柳堤就走。莺儿又采了些柳条,干脆就坐在山石上编起来,又让蕊官先把硝送回去再回来。她俩就爱看莺儿编东西,哪里舍得走啊。莺儿一个劲儿地催:“你们再不走,我就不编了。”藕官就说:“我跟你去,然后很快就回来。”这才两人走了。

这边莺儿正在编呢,何婆的小女儿春燕走过来,笑着问:“姐姐在编什么呢?”正说着呢,蕊官和藕官也回来了。春燕就对藕官说:“前儿你到底烧什么纸啊?被我姨妈看见了,想要告你没告成,反倒被宝玉赖了她好多不是,气的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妈了。你们在外面这两三年是积了什么仇啊,到现在还没解开?”藕官冷笑着说:“有什么仇啊?是他们不知足,还反过来怨我们呢。在外面这两年,别的先不说,就说我们的米菜,不知道被他们赚了多少回家,全家都吃不完,还有每天买东买西赚的钱呢。我们偶尔让他们帮个忙,就怨天怨地的。你说他们有没有良心?”春燕笑着说:“她是我姨妈,我也不好向着外人说她坏话。怪不得宝玉说:‘女孩子没出嫁的时候,就像一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啊,不知道怎么就变出好多不好的毛病来,虽然还是颗珠子,可是没了光彩,就像颗死珠子了;再老一些呢,更不像珠子了,简直就是鱼眼睛了。明明是一个人,怎么能变出三样来呢?’这话虽然有点混,可也有点道理。别人不知道,就说我妈和我姨妈,她俩老姐妹,现在越老越把钱看得重了。以前她们俩在家的时候就抱怨没个差使,没个进益,幸亏有了这个园子,把我挑进来了,巧的是把我分到了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的费用不说,我每个月还能剩个四五百钱呢,这还说不够。后来老姐妹俩都被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你们,藕官认了我姨妈做干娘,芳官认了我妈做干娘,这几年确实宽裕了不少。现在挪到园子里来,也算是放开手脚了,可还是贪得无厌。你说好不好笑?我姨妈刚和藕官吵了一架,接着我妈就为了洗头的事和芳官吵起来了。芳官连让她洗头都不让。昨天发了月钱,推脱不掉了,买了东西先让我洗。我想了想:我自己有钱,就算没钱要洗头的时候,不管是袭人、晴雯还是麝月,随便跟她们谁说一声,也都容易,何必借这个光呢?真没意思。所以我就没洗。她又叫我妹妹小鸠儿洗了,才让芳官洗,果然就吵起来了。接着又要给宝玉吹汤,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看到她一进来,就告诉她那些规矩了。她就是不信,还硬装知道,结果讨了个没趣。幸亏园子里人多,没人能记得清楚谁是谁的亲戚。要是有人记得,就我们一家人在这儿吵,多丢人啊。你这会子又跑来弄这个。这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的,一得到这个地方,比得到永远的基业还厉害呢,每天早起晚睡的,自己辛苦不说,每天还逼着我们来照看,生怕有人糟蹋了,又怕耽误了我的差使。现在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看得可小心了,一根草都不许人动。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这些嫩树,她们马上就会来的,小心她们抱怨。”莺儿说:“别人乱折乱掐是不行的,就我可以。自从分了地之后,每天各房都有份例,吃的就不说了,单说花草这些玩意儿。谁管什么,每天就得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送些折枝的过去,还有插瓶的。只有我们说:‘一概不用送,等要的时候再跟你们要。’可到现在也没要过一次。我现在就算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