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四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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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答说:“李娃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找了李俏。这个李俏完全是个街边上的女娃子,这街边上的女子凶得很,啥子事情都把男人骂到骂到的,骂到遭不住了,男人长期在外面打工不回来,有时候回来看一下。”

听得林茜心惊肉跳,在这种家庭中没有人能够清静,一个人纯粹成了另一个人的发泄工具了。

林茜还是想去看一下,敲了好久门,都没动静,老太婆说:“一般人她是不会开门的。”

林茜只有大声自报家门:“李姐,我是林茜,你把门打开。”

喊了好几声,李姐总算开门了,对林茜她算是给足面子了,哪怕是装都要装出笑脸来:“林老师来了啊,我还说是哪个。”

把林茜让进门,林茜坐下说:“我在农业局上课,就在你们对面,就过来看一下你嘛。”

李姐明显瘦了。林茜听了老太婆一习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说:“李姐,你还是到外面参加点活动嘛,免得一个人不好耍。”

李姐没精打彩地说:“参加啥子活动嘛,我腰杆不对,跳舞我也不敢去,你说我做啥子嘛?”

林茜说:“我们单位江燕萍长期在妇女活动中心参加合唱团,收费也不贵,一个月才三十块钱,你可以去试下嘛。”

李姐说:“我嗓子也不好,都要五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年轻人,才二十多岁的时候了,还唱得来啥子歌啊。”

一个人总归要找点事来做,要不然,日子那么漫长,真叫一分一秒都在受煎熬。对犯人最残酷的刑罚是什么都不让你干,天天坐在牢里反思,这样的话不把人想出精神病就怪了。况且李姐想的只有往事,对于以后她已经没有打算了,最多的打算就是守着这个男人。问题是终日守着,男人尤其是有能力的男人,多数都是社交动物,他不是甘心于居家过日子,弄几个小菜打发一天的人。这种婚姻模式就成了一个当监狱看守,一个当犯人了,看管与被看管的关系。

李姐的问题在于她有了钱,日常的做菜做饭的事都不屑于去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林茜是不会陷入空虚的境地的,但李姐从来不会想,这个脑子不用就要作废的问题,她想不到那里去。林茜想到自己的母亲,虽然在护儿子问题上非常走偏,但她绝不会老痴了,她每天下午都要公园里去,每天都要看几份报,时不时还要自娱自乐地弹风琴,还可以边弹边唱。有次林茜听弟媳数落妈没给他们拿好多钱,就对她说过,妈随手就可以弹琴,你不要成天就在那儿计较钱,她的修养对你的娃娃都有好处,如果你娃娃净是看到一家人咋个争钱,她的眼睛里头就只有钱,妈的音乐修养很高,你咋没看到呢?奈何小向根本听不进去。

李姐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你不晓得,我们这里头那些女人一天没得事就议论这个议论那个,你今天穿了件啥子衣服他们就开始说,你没穿啥子好衣服他们也要说,前阵那伙女人紧说你李哥贪污了,把老子惹毛了,给她们两个吵,我说去打官司,她们又不敢嘛,她们一天屁话多得很,明阳市政府对你们李哥的评价吗还是说他是个好干部嘛,我们厂这些人就在那里乱嚼舌头,你说我气不气嘛!”

林茜就劝她:“嘴长在他们身上,他要咋个说你管他的,难得跟他们两个说,你不是找些气来怄啊。”

李姐又说:“他们好多人以为要看我的笑话,说我们老李不得要我了,我们老李现在还是我屋里的人的嘛。我给你说林老师,李毅这个人气人得很,那天早晨他一早就起来给我煮蛋。我开始就听到他在抽屉里找东西,我想那个手就是脏的,没洗手就给我拿蛋去煮,(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是大智慧,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这是小聪明,林茜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就在考虑为什么我们许多人没有大智慧,成天在鸡零狗碎之中打转,家长制是一个原因,子女在家中受到家长的管束,多数家庭中家长与子女之间是没有平等可言的。还有就是刚刚脱贫,许多人在金钱面前也站立不稳,班网上多数都是高校教授,但面对着班上的商人发红包,一个个都连连称谢。精神上的软骨病,女人对男人的依赖,这些都造成了没有一个产生健康人格的土壤。)给我端起来,我给他说:‘倒了。’他还不晓得我是啥子意思,没有洗手又去拿鸡蛋给我煮荷包蛋,我心头气得很啊,你说这个人咋个教不变呢。他端起来我又给他说:‘倒了。’到这时候他还是不晓得我为啥喊他倒了。随便咋个教他脑壳就是那样子打不过调哩。”

林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给他说喊他要洗手嘛。”

李姐强词夺理地说:“原来那么多年我经常都在教,现在都这把年纪了我根本不想教了,我就要看他变得了不哩。”

林茜无话可说,只是心中想,李姐犯了许多女人都要犯的错误,以为她是来改造男人的。殊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你就是痴心妄想了。白费功夫。

上次林茜来都是好久的事了,那次他们家房子还没装修好。这次来,房子倒是装修好了,但是李姐家的电视依然还是那个十四寸的小电视,沙发呢是林茜好多年前就丢弃的那种老式布沙发。何苦啊,那么有钱,但怕人家说,根本不敢用,那拥有那太多的钱就是负担了。

这以后的两年时间里,李姐果真跟了江燕萍去合唱团唱歌,江燕萍说李姐唱歌都是左的,但林茜想的是能够培养点兴趣,比一个人成天在家里不与人交往要好得多。李厂长经常陪着她去合唱团。两年后,李姐哭着对江燕萍说李毅在外面学野了,非跟她提出离婚,说这事的时候,哭得昏天黑地。

最终两人没离,彦洵说他父亲如果离了婚的话,她母亲只有死路一条了。李厂长在后来的化工厂又干了几年,退休后到外面打工。有人投资修建一个大型化工厂,请他负责建厂。

李姐生活中,婚姻是她唯一的成果,如果婚姻没有了,她就一贫如洗了。李姐开始在男人没当任何官的时候,在最累的车间里干过,抱的那些零件好几十斤一个,长此下去,四十岁就成了椎间盘突出了,痛起来钻心地痛,不说走路了,腰根本直不起来。哪想到,最后厂垮了,女儿丈夫都要离自己而去,她就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