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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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师这天和在图书馆大吵大闹时判若两人。她说到再婚就叹气:“原来总以为离了婚出来就幸福了,其实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打麻将都说原配搭子好,原来吗就是一对一嘛,要吵要闹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出来再婚后就是几对几了。双方都有儿女,两个人的关系再加上儿子的关系不是更复杂啊。原来我耍了个朋友,耍的时候还没发,不过是厂里的一个会计。后来发了,赚了几十万,他到没啥说的,他的媳妇跑来给我两个闹,以为我看到他的钱在,他又说要我住到他家里去,要求我去洗衣做饭带孙子。我不是那种人,我哪里都不去,要住就住在教育学院,结果就算了。从他那方面觉得我是高攀了,他就一个中专文化,找一个教大学的女人,后来他说是我看不起他。不过我给你说,搞教育的最好也找教育单位的,你找到外面那些生意人根本谈不到一起,他的圈子我进不去,我的圈子他进不来。”

林茜恭维道:“陈老师还是不错,脾气多好。”

冯老师摇头道:“那是外头人看到的嘛,有时候还是犟得很,他不咋爱干净,衣服都脏了,喊他脱下来洗,他说洗那么勤做啥子嘛,我说那个全自动洗衣机,你按一下按钮就行了,他都懒得洗。他那边的毯子、铺盖我都喊他拿过来我给他洗。他就那么恼火,拿都不想拿,也做不来菜,烧牛肉的萝卜切得只有拇指那么大,但是他有一样好,不花,老实。”

听到这里,林茜心中想,这么大年纪了想花可能也力不从心了,他有没得花的条件嘛。

冯老师还在说:“管他的,老了就是找个伴,互相照应下。遭孽,六十多岁的人了,只穿了件前几年买的防寒服,他的两个儿子都在有钱的单位,一个是税务局的,一个是工商局的。人家走到一起皮茄克都是几千块钱一件的,只他穿几十块钱一件的防寒服。他在外面讲课拿了课时费,我估到他买了件皮茄克,六百多块,虽然没得几千,但几百块钱的东西,穿在身上还是伸展了好多,学校好多人都说陈老师现在精神多了。”

林茜点点头。冯老师健谈,可以不歇气地一口气说几个小时。可能是好久没讲课了,一讲起来就收不了口,说了她自己的事,又开始关心林茜的事:“你现在是咋想的嘛,是复婚吗还是再找?我觉得你那个娃娃有点问题,复婚算了,亲老子才容得下他,换个不是亲生的,哪个对他有亲老子好嘛,他结婚没有?”

林茜回答:“可能没有。”

冯老师就说:“他可能还是考虑到你和娃娃在,他带到娃娃再结婚麻烦,你带到娃娃结婚也麻烦,要不然的话他结还结了。”

林茜只好说不清楚。她继续说:“你看刘玉又离了,还不是为了娃娃。何劲给刘玉娃娃就是整不拢,其实他们两个本来还是很好,温明说刘玉儿子吃东西太吃得了,喊那娃娃拿洗脚帕呢,他一把给人家丢过去,这娃也怪,洗脚帕照到人家脸上就丢过去了。温明后来说两个人搬到厂里去住,让娃娃一个人在教育学院住,刘玉说娃娃还没成人,不管到,做了坏事进了监狱,还不是你大人的事,先是温明提离婚,后来温明想复婚,刘玉又不干了,说他狠心,连个娃娃都容纳不了。”

林茜就说:“自己的娃娃该管教就要管教,听说刘玉惯实得很,她一个人把娃娃带大,当然重心都放在儿子身上的,都那么大一个娃娃了,还在耍电动玩具。温明也不对,作为一个长者,对娃娃应该宽容些才对。”

冯老师又问:“听说是你提出要离婚的,他不想离。”

林茜回答:“是我提出离婚的。”

冯老师却是这样说:“听说你在家太能干了,啥子都是你一个人撑起,他啥都做不来,你离两年婚,把他锻炼一下,要他晓得锅儿是铁做的,再把他要倒。”

听了这话林茜大笑:“我没说过这种话,哪个跟你说的?”

冯老师不说是哪个说的:“你不管嘛,反正是给你比较好的女朋友说的。”

冯老师后来观察着林茜的脸色说:“不过,你离婚这么久,脸色还是很好,情绪还不错。”

林茜只有笑笑,心中想若是自己的脸色都难看了,岂不是要玩完了。直到九点过林茜才得以脱身出来,冯老师觉得对林茜起到了指点迷津的作用,但是她自己是不是在迷津里还很难说哩。

冯老师过年到深圳去耍了两个月,和陈老师的关系她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有她甩他,没想到回来后她的位子马上就被占了。因为陈老师的儿女都不喜欢她,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她一走,几个儿女马上就给这个老头重新找了个女人,是一个县上退休的教师,介绍成了立刻搬到家中来住起了。冯老师很高兴地耍了回来,哪晓得敲开陈家门时却已经另有女主人了,她吵了一架,但是败局却是挽不回了。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几年后,冯老师到澳大利亚居住去了,不时带个澳洲老头回来。前几年,她回来说她在那边经济还是紧张,她没有那边户口,住不了政府提供的公租房,自己每个月房租都要三千多。林茜就想,这些人何苦,自己单位的房子空着的,非要跑到那边去交高房租过活。陈老师后来又和一个看起来完全是农村妇女的一个女人天天拉着手出去耍。冯老师的前夫姜祖明本来娶了一个没结过婚的女人,哪晓得几年后,姜祖明跳舞时和另一个女的跳到一起去了,冯老师那时还在明阳,她知道了后,带着老二去找老三,并帮着老二把姜祖明的房子拿走了。因为当初结婚时就说好的,如果姜老师出轨,房子归女方。姜祖明后来气得大骂冯老师,你个瓜的,房子不弄起走吗,我也是留给儿子嘛,你硬是要帮到外人整自己儿子呢。

林茜回了趟家,回来后听到单位上传遍了一个消息:毛小梅死了。当时是听到徐老外的夫人说的。林茜还不相信,她说:“真的死了,徐逸飞都去处理去了。是车祸。”

毛小梅是一个大厂这么些年唯一一个考上重点本科的文科大学生,在大学学的是法律,她先是在外面的私营企业干过两年,后来辗转来到教育学院,与林茜是一个系的。这是个阳光活泼的女孩,个子又高,长得也是极洒脱的样子。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那个班是林茜在上政治课,每次还有几分钟打铃,学生就嚷着要林茜就放她们走了,林茜说再怎么都要等到打铃,学生说我们毛老师就每次都要提前放,还要带些零食在课堂上来,班会的时候大家都吃。如果遇上有电话找她了,她就喊同学自己在教室里,她就先走了。(毛小梅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林茜说我不敢提前下课,哪怕是一分钟都不敢。本来这是学校的纪律,如果被教务处查到了就是违纪,何必为了早几分钟打饭就违犯纪律呢。当时林茜也没去教育这个女孩,她自由惯了,你说她,她颠转觉得你这个人讨厌,牛圈里伸出马嘴来了。后来系上吃饭时毛浊梅在饭桌上就哭起来了,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本来和物理系一个老师耍朋友,但这个朋友提出分手。大家都劝她,失恋有啥子嘛,和初恋结婚的只有不到百分之十,这个恋爱应该改成练爱,练习爱。不断地提升自己的爱商,才能有美好的爱情。哪想到,几天过后,她就死了。后来人们说,她和那个男孩一谈朋友,没几天就住在一起去了,况且她一出来教育学院就分了房子,没了家长的管束,她自己就觉得非常自由。那晚十一点了她还出门去喝酒,约了两个高中男同学在一起喝,(人们说就是发现她又要抽烟又要喝酒,男孩才要分手的)喝得大醉,她是躺在快车道的,两个男孩是躺在绿化带的,当时已是大约半夜两点过了。前两个司机开车过的时候,差点碾着她,有一个司机还下来骂了几句:你想死吗,我还不想死嘛。结果第三个司机直接从她头上就碾过去。后来林茜想前面两个司机哪怕有一个管点闲事,打电话报个警,她都还有活的机会,但是都太麻木不仁,都不管这个闲事,毛小梅就丢了命。在火葬场时,毛小梅的家人哭得都起不来了,那么年轻一个生命,转瞬就装在骨灰盒里了。

林茜去送了毛小梅时看到脸上虽是整了容的,但整个脸都还是血肉模糊的惨不忍睹。林茜好多天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浮现出她的形像,有时阳光明媚,有时又是血肉模糊。林茜整整吃了一个月安定。这个女孩死了不到三个月,那个当时在火葬场悲痛欲绝的男孩又重新找了女朋友了。人们在下面议论,他不晓得要好久才缓得过来,殊不知,一下又速成了。这叫什么爱情,这是个没有爱情的时代,但是人们又处处把一个情字挂在嘴上的。只是情欲,哪有爱情,情欲泛滥,所谓的爱情就成了类似于垃圾食品一样的东西,许多人到处乱吃,还标榜为爱情,对真正的爱情实在是种亵渎。林茜在课堂上出过很多社会题材的题目让学生讨论,有个学生上去讲婚姻破裂原因时讲到有些人性随意时说,“只要今晚你不在我身旁,我马上就去找隔壁老王。”引得全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