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之变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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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乐五年六月二十八辰时二刻
由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三台大员联名签署的杭州送往京城应天府的六百里加急文书飞驰进了上方外郭门。一个骑士浑身大汗淋漓,焦急万分,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边狠狠地挥鞭策马,一边嘶哑地大声喊道:“浙江六百里加急!浙江六百里加急!……胯下座骑已被抽得鲜血淋漓,吴牛喘气,口吐白沫,却依旧四蹄生风般电掣雷驰,绝尘而去。
路上行人见此慌慌张张地避让,议论纷纷,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或说“唉,四天前被妖风刮走的千余人回来后,联名上书圣上:感义昭德大帝君要求由三年一献贡物改为一年一献,且数目增加了一倍,这今后如何是好!”或说“是呀,今后不知要有多少人骨肉分离!”或说“听说是东海龙王六太子敖鑫从中斡旋,他们才得以回来,这几十年来,天上的神仙不管我们死活,多亏了敖鑫从中与大帝君周旋!”或说“也不知浙江又将发生什么大事?”或说“唉呀!该不会是福建的老魔又带着豺狼虎豹祸害浙江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惴惴不安于邪魔肆无忌惮,又劳心劳力于朝廷的苛捐杂税……
那个骑士甩开上方门大街上聚众妄议的平民,半盏茶后驰到内城通济门。但在距城门一丈时,坐骑悲切地一声长嘶,前蹄一阵剧烈颤动,往前扑倒,骑士猝不及防被重重地往前抛了出去,跌摔在地面青石板上,打了几个滚,额头脸颊被磕碜得鲜血直流。仍憋足力气,忍着剧痛,半爬半跪地朝通济门方向正朝他飞速奔来的禁军哑声道:“浙江六百里加急!浙江六...百...里。”当他喊到里字时,两个禁军正好扶住他,嘴里一张一合,显然是在问话,不过他双眼一黑,昏了过去。一个禁军飞速取下他右肩的公文袋,闪电般往宫内奔去。当另一个禁军回过头一看:那匹坐骑早已气绝身亡。于是向城门招了招手,几个禁军出城抬走骑士,死马。
此刻,在皇城奉天殿内大明君臣正在议事。
只见:烟笼凤阁,香霭龙楼。光摇月扆动云拂翠华流。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奉天殿,处处光浮。金章紫绶垂天象,管取江山万万秋。
大殿北面正中的龙椅子上端着当今明帝雍乐,只见:他身穿盘领宽袖降龙袍,头戴翼善冠,足踏刺龙玉带皮靴,约摸四十六岁,国字脸,唇宽耳廓,天庭饱满,神色庄穆威严;虎目炯炯有神,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油然而生,弯眉浑如刷漆;体态雄伟壮健,精神矍铄,颔下一部及胸的垂须。
丹墀下,左班是太子朱高炽为首的昆山片玉的缙绅;右班是以汉王朱高煦为首的群威群胆的武臣
大殿内,右班一个身穿绯袍官服,胸前是老虎补子,腰乐金荔枝,足踏云履,平头正脸,手持象牙笏的武臣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兵部昨晚接到征南大将军成国公的告捷奏表,托陛下鸿福,安南全境已然平定。现有捷书在此,伏惟陛下御览。”言毕,双手高举奏书。
雍乐龙颜大悦,微微颌首,一个内侍步履轻盈地迈下龙墀,来到殿中,伸双拿过兵部官员躬身双手高举过头的奏疏,毕恭毕敬地回身弯着腰将奏疏递给雍乐。
雍乐拿过奏疏,只是看了眼封面,便放到一旁内侍端着的玉盘上。意气扬扬地道:“去岁冬季朕集兵遣将西征逆胡,不意征南大将军英国公朱能中道作古。朝议民间皆言:未战先折帅,出师不吉。然而张辅天授将才,初出茅庐,不期年摧堕逆胡,扬我大明天威于异域;在客军远征,蛮地多瘴疠,中国之士不习水土,粮刍饷料转运艰阻的困境下,披荆斩棘,运韩白之略,展卫霍之机,复中夏自唐季以降所失故土。这说明了什么?”
雍乐停顿了口气,用询问的目光扫视殿内。
汉王朱高煦躬身称颂道:“此乃陛下天威所至,圣德昭昭,九牧悦康,四夷修职,远方来贡,正如《汉书》所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臣妾”
其后的一班武臣亦欢然地随声附和。
刚才奏事的那个兵部官员偷合苟容地道:“陛下高瞻远瞩,见微知着,心有所怀,威动万里,令虽未发,声疾雷霆!微臣等浅薄愚痴,两耳塞豆,伏拜圣明。”
此言一出,又有许多文臣同声呼应。
太子朱高炽艰难地弯下肥胖的腰背,双腿微微颤抖地道:“陛下圣明,臣拘于祖制,驽钝之材,鹪鹩之见,不知骐骥,鲲鹏之志,愧赦万分!”
汉王朱高煦用眼角余光斜瞟了一眼太子,见其臃肿的面庞上渗满了细细的汗珠。嘴角飞掠过一抹冷笑,内心飘飘然。
雍乐俯眺了一番文武官员。面色端肃地道:“卿等所言虽在理,然朕适才一问欲意:告示众卿,告示天下,我大明有忠臣,我大明有良将豪义,我大明有苍昊庇佑。”接着他话锋一转,口气冷峻地道:“可是近年来,坊间野舍传言:朕矜夸炫威,发闾左之众以采五岭巨石,崇先陵,饰宫阙;征天下半赋营燕都,倾宇区之财使南洋;实乃秦皇、隋炀再世,海内将有陈、吴之谋,群盗裂土之祸。可谓用心险恶,弃君父之人伦,绝君臣之大义,此辈之枭心獍性,纵避国宪于九地之下,亦难逃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