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五阶段摩擦,水中斜阵(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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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司在海然处理后宫的事情。原琮虽然只是一个克隆产品,但由于他的受宠带来的动荡和合宫不满,他还要去负责收拾后事和压服。在投票大赛中,真月由于性格真诚开始上扬,谦人由于背叛三人同盟,支持率骤降,也不被阿重瑕看好,差点被剔出出局。梅司尽量从中调停缓解二人关系。但是由于真月和玉阶的竞争矛盾,玉阶开始在天琴星耳边调拨两人关系,天琴星渐渐意图与梅司对立,言语行为多有挑衅和不敬。英吉拉对抗阿重瑕的过程中有谋划之功,已然被升为上侍,似乎也志不在小,但英吉拉似乎并没有把梅司放在眼里,他更注意的是秋原君,在他看来,秋原君才是扶持梅司登临后宫最高位置的心腹,只要扳倒秋原君,十二父系就胜券在握,因而他并不与梅司直接对立,而是献计进言,并且意图让秋原君失去梅司的信任。
梅司在这些人心浮沉的刀刃上来回地耗费,自己也搞得疑神疑鬼的。他叹了一口气,好在内庭三司的运转还算正常,目前人员稳定,财税平稳,教育和文化活动有序进行。内使臣中虽然有拉帮结伙欺凌的小摩擦,法律程序还都处理得及时和公平,也没有出大岔子。
对于处理三司的事情他还觉得有头绪一些。后来他想了,三司算是办事机构,里面的嗣人都算是职业性技术官僚,或者负责人事安排,或者负责策划,或者负责预算会计,或者负责纠纷判断,权力都被限定在职业范围内,是对上下级负责。而后宫的众人,在这个相对孤立脱离实际的系统中,并不贡献职业行为,他们所有的价值都像泡沫一样,依附于君王难以捉摸的一时兴起。君王的注意力是极其有限的,只有有限的几个空位;但是那几个空位上他们获得的权力又是极大的,这导致了激烈的竞争,只有将对手彻底清除出视野范围之外,才算安全。
这太奇怪了,难道他要在这种生态中度过波谲云诡而又碌碌无为的一生?
既没有开拓疆土,也没有造福民生,既没有开山拓海,也没有着书立说。在我死去的时候,回想我的一生,没有认识世界,也没有改造世界,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这社会结构被牙膏似的挤压,像被驯养而不知所谓的斗鸡一样,进了场子,就红着眼睛斗得头破血流,一生的内容只有我给谁穿了小鞋、杀了谁的孩子、斗过了多少小贱人。
所有被囚禁在后宫中的,不都是只有1/3公民权的嗣人吗?
他想起西夏李继迁,通过婚姻关系,娶当地豪强的女儿做姬妾而获得发家的财富和人丁资本,最终崛起。婚姻是一种最古老的联盟,血脉的联盟,克军和四大家族通过联姻结成了联盟,实现了双赢;而困在后宫中的四大家族的贡品们,同为牺牲品,却互相倾轧得不亦乐乎,他们像高中女生一样狂妄地扇着对方耳光,并以这种无谓的胜利为光荣。
我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狂还是我疯了。
正在此时,他收到了卢元令的来信。得知王韶带兵转战一千里,连战报捷,下河西六州,得地两千余里,民百万,熙河茶马互市。不禁长叹,当初一心想做的、遭到重大挫败的志向,如今终究有人做成了。
他这五年究竟是蹉跎了。他不想今后都过着这样的人生,他有责任,可他的灵魂仍然属于自己。
青针来报,阿重瑕突然到访。两人坐定。
“御台阁大人金安。”阿重瑕问礼之后,单刀直入地道,“御台阁大人是否认为在下对您多有不敬?”
梅司道:“总导师大人请赐教。”
阿重瑕道:“御台阁大人的感觉是正确的。我不屑于隐瞒我的见解,您不适合担任御台阁一职。我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你个人素质、能力或是品貌的问题,相反,我认为您是一个十分优秀、能够胜任管理和有魅力的人。但对于人鱼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您不是顺从神的。”
“神?”梅司有点懵,他脑中浮现了很多场景和句子,“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想起了人牲和殉葬,想起了有人会因为八字而杀妻,想起有的地方孩子发高烧回去祠堂里烧一道符水而不是请医生,想起了“祖宗之法不可变”。他努力地想要描摹对方语言的内容,但还是得到了一个巨大的空无,他只能追问:“你口中的神,具体指什么?”
阿重瑕道:“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对于人鱼,神无处不在,高到内心至高的信仰、可以舍弃生命的真意,小到每天该吃不吃发酵的食物,神无所不包。”
梅司挥了挥衣袖,直接地说:“我不是在跟您清谈论玄的,如果一个词汇无所不包,那也意味着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往上靠,那就只不过是个人影射的口袋而已。我要你直接回答我,你口中的神是什么样子的?”
阿重瑕道:“您此话就是不顺从神的表现,神是不可谈论的。”
禁言,禁忌,权威。当一个算命先生伸出两根手指说“天机不可泄露”的时候,和一个封建国家规定要对帝王的名字避讳的时候,其实使用的是一个原理。用“不可谈论”“不可见”作为壁障,用神秘主义作为威慑的反射屏,开始塑造权威。因为语言是一种概念的武器,无论自然语言多么令人痛恨地不准确和飘忽,它的能指和所指总是有个范围,当语言的枪弹打在上面,总会给大家谈论的概念描出一个模糊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