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九十五章 松烟洗新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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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胖子推开紧闭的老笔斋铺门,一屁股坐进宁缺惯用的圈椅,觉得大腿边的肉被夹的有些生痛,恼火地吐哝几句,然后大声喊道:“上茶。”
他倒真是浑没把自己当外人。
桑桑正在后院里准备松枝薰腊肉,这是她刚跟吴婶学的手艺,准备弄上几十斤给宁缺一个惊喜,忽听着前面传来喊声,心想铺门最近一直关着的,不由有些诧异,取了块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走进前铺,在第一时间把铺门关上那年轻胖子看着走过来的瘦黑小侍女竟是不理自己,先去关铺门,不由微微一怔,旋即蹙起眉头说道:“大白天的铺门关着,怎么做生意?”
桑桑解释道:“若开着铺门,呆会儿门槛会被来抢书帖的人踩破。”
年轻胖子愣了愣,心想确实是这道理,竟是忘了宁缺现在在长安城里的偌大名头,看着小侍女问道:“我叫陈皮皮,你可曾听宁缺说过?”
桑桑听着这名字倒没有什么吃惊的意思,微福行礼说道:“桑桑见过陈公子。”
陈皮皮揉着肉而可爱的圆下巴,上下打量着身前这个瘦矮的小丫头,忽然摇头说道:“宁缺要我照看果然有道理,虽说本天才生就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非俗世凡浊人物,但你这样终究还是太过轻信,恐怕会出问题。”
桑桑说道:“我知道你就是陈皮皮。”
她去过几次书院,然而二人却从未朝面过,陈皮皮相信自己傲视群侪的记忆力绝对不会出问题,不解问道:“你凭什么肯定本天才就是本天才?”
桑桑看着他认真解释道:“少爷经常提起你,他说像你这么胖但偏生不难看,绝不猥琐恶心,甚至还可以说好看的人不多,所以我知道你是你。”
陈皮皮揉着下巴的右手微微一僵,心想不知道平日里宁缺在这小侍女面前怎样毁谤自己,又觉得这句评价虽然提到了胖但似乎又有些受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这些了。”
陈皮皮咳了两声,扮出严肃成熟的模样,看着桑桑说道:“今日我来此地,自然是应宁缺的要求前来看你,毕竟我身为师兄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他很希望桑桑能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但桑桑很明显没有这种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轻声道了声谢,然后去给他泡了碗廉价的花茉儿。
陈皮皮看着她背影说道:“小师弟说过要请我来这里吃顿饭,他说你的手艺不错。”
桑桑看着他胖乎乎的脸,蹙眉心想难怪会生成这副模样,却没有留客的意思,把茶碗搁到他身旁,轻声说道:“少爷回来后,桑桑给陈公子做饭吃。”
这话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很清楚,宁缺请你吃饭那得等他亲自开口,你这样贸然闯上门来讨吃食,那是门儿也没有。难道多双筷子不用多加菜?以您这体形得至少加两菜吧?如果还非得是肉菜,那得多花多少钱?
听着这话,陈皮皮的自尊好受打击,看着碗里的茉莉碎瓣,脸上的肥肉更是微微抽搐起来,只好决定实话实说:“宁缺说这间铺子里藏着一个比我更聪明的人,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不可能,所以我想来证实一下。”
桑桑看了一眼铺子四周,没有发现藏着什么人。
陈皮皮捂着额头,无奈说道:“他说那个世间最聪明的人就是你。”
桑桑怔了怔,心想宁缺成天只会说自己笨,怎么会赞自己聪明?
虽然被少爷称赞世间最聪明让她很高兴,但她还是很困惑于这个说法,蹙着眉尖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一些往事,微羞说道:“我不聪明,只是记性比较好。”
陈皮皮看着她轻蔑一笑,说道:“便是记忆力,我也不信世间有人比我更强。”
桑桑低头望向探出棉裙下摆的小巧鞋尖,完全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
“宁缺修行不行,见识也是差到了极点,本天才的天才曾经得到昊天道门承认,便是书院后山也都公认,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居然敢说你比我更强。”
陈皮皮见她如此反而愈发不忿,恼火道:“看小鞋做啥?难道我会给你小鞋穿?”
虽然知晓宁缺和这位陈公子亲厚,但听着他嘲讽自家少爷,性情宁静甚至有些木讷的桑桑竟是有些生气,不再看自己脚上穿着的绣花小鞋,抬起头来看着陈皮皮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我的记性也是得到渭城公认的。”
这是一句实在话,在渭城生活的那些年里,她永远是最受欢迎的公证人,因为她的记性最好而且又不会撒谎,只不过渭城和知守观……这两个地方的层次相差未免过于遥远了些,但桑桑的神情却还是那般认真,没有一丝窘迫,仿佛是要告诉陈皮皮,既然渭城公认我记性好,那么便是真的好。
世间但凡公认这种事情,只要出现两个人,那么他们彼此之间一般都不会互认,这大概便是武无第二的道理,尤其是面对桑桑这种性情,陈皮皮想要证明自己比她更聪明记性更好,但靠嘴皮子那是没有任何用处,总得拿出些真本事。
“我们来比比。”陈皮皮说道。
桑桑没有与人比试什么智商或者说记忆力的兴趣爱好,想着后院里的腊肉下的松枝正在煨烟,哪里会答应他的要求,自行走回后院,拿木棍挑了挑松枝让烟更大些,然后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新瓮蹲到井边认真的涮洗起来。
前些天她燉了一锅鸡汤,老人喝的很开心,胡须上蘸了很多汤汁。她想着少爷也爱喝自己燉的鸡汤,待他回来后再用旧瓮燉鸡汤分量可能不够,所以她去安平坊一间小店里买了个新瓮,想着以后燉鸡汤时一燉便是两瓮,大概应该够喝。
陈皮皮看着小侍女忙碌的瘦小背影,死乞百赖地纠缠不停:“我不管,今天你必须拿点什么东西打败我,不然我可不依,铺子里有书没?我们两个比背书,谁要是输了谁就请客吃饭,如果觉得没意思……我们赌银子!”
听着银子二字,桑桑洗瓮的手忽然停住,回头看了陈皮皮一眼。
然后她站起身来,把被冰冷井水刺激的有些发红的小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转身走进了卧室,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小脸微红,有些羞涩又遗憾说道:“少爷那些符书我看不懂,别的书我又不能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