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二章 钟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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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皇后扭头看了眼垂花门内,再看向李夏,紧绷着脸。

她要用从这宫里撤出所有的人,再加个闭门三年守孝的退让,来换取什么?太后的暴亡,不可能是她和老二的手脚,她怕什么?怕到她甚至威胁她,要就太后暴亡,指责她这个后宫之主的过错,她在掩饰什么?

李夏垂着头,往旁边退了半步,“您也知道,我和王爷都是闲散性子,娘娘走了,王爷失恃之痛,无以言表,从此就是无所依恃之人,从今日往后,不过求个惨淡度日,都说长嫂如母,往后还要靠大嫂多多照拂。”

李夏微微曲膝,江皇后眉梢微抬,这一步的退让,也太大了,太后死了,她和老一确实是靠山倒塌,前程未卜,可至于如此么?

江皇后又看了眼垂花门内,皇上进去了,这会儿寸步不让,她连让什么不让什么都不知道……

“你嫁进来头一天,就生出这样的事,难为你了,让娘娘和皇上,还有王爷娘儿三个说说话儿吧,咱们不宜进去打扰。”江皇后先让了头一步,她不想让她现在进去,那就等一等,皇上在里面,她刚才没有硬闯进去,这会儿再冲进去,有害无益。

李夏明显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姚贤妃,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扑落落往下掉,“娘娘她……”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的轮回,节哀。”姚贤妃忙抓着李夏的手,说着节哀,眼泪却掉个不停。

江皇后斜着两人,嘴角往下扯了扯,移开目光,看向垂花门。

秦王侧身在前,一路急走一路抽泣,进了正殿,满屋的血腥味儿中,皇上瞪着榻上那一条是人形,又不似人形的细绫,目瞪口呆。

“皇上,”秦王扑通跪在皇上面前,抱着皇上的腿,痛哭失声。

黄太监悄无声息的挪了把椅子放到皇上身后,皇上七分惊惧三分茫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头抵在他腿上,哭的透不过气的秦王,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那是……那是什么?”

皇上指着榻上的那条细绫。

“是……娘娘。”秦王仰头看着皇上,脸上泪水纵横,“皇上,大哥,我……”秦王痛苦的不能自抑,“娘娘不让告诉你,可我……大哥,我害怕,我……”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听到秦王一句是娘娘,再次看向榻上那条细绫,心里一阵惊恐涌上来,那一条哪有人形?

“那位金贵妃,端敬皇后,我不知道,皇上还记得吗?”秦王仰着泪痕交错的脸,看着皇上问道。

皇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她死之后,先皇就如清修一般,再没宠幸过后宫任何人。

“娘娘说,金贵妃是……”秦王痛苦而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说下去,“被她活活打死的,因为,金贵妃也生了个儿子,比皇上小了三天,娘娘说,金贵妃仗着宠爱,让人改了生辰,改在了皇上前面,娘娘说她年青的时候性子暴躁,又恼先皇过于宠爱金贵妃,一怒之下……活活打死了金贵妃,还有那个孩子。”

皇上直直的瞪着秦王,金贵妃生过一个儿子,他是知道的,说是病死了,和金贵妃一起病死了……

“娘娘说,金贵妃被活活打死前,叫着……不放过娘娘,要……娘娘和她死的一样……大哥,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秦王指着榻上那一条细绫,痛苦的说不下去了,他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皇上随着秦王的指向再次看向榻上,看着那一条细绫,呆了片刻,机灵灵连打了几个寒噤,后背一片凉冷。

和眼前结绫中似是而非的人形,是当年金贵妃被打死的诅咒,是报应,那当年金贵妃的死,被活活打死,也打成这样么……皇上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连退了四五步。

“叫钦天监……”皇上的话没说完,就被膝行跟着他的秦王不停的摇头打断,“大哥,娘娘……要怎么说?”

皇上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是啊,这是太后,他的生身母亲,因为从前的暴虐,如此惨死,宣之于众,天下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他这个万民之主?

可是,是太后的暴虐,保全了他……

“还有谁知道?”皇上呆了好一会儿,哑着喉咙问道。

“我和阿夏,还有韩尚宫,黄大伴,没敢……娘娘说您担当的太多,不让告诉你,可是,我……大哥,我怕……”秦王从皇上腿上滑伏在地,痛哭不已。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娘娘得赶紧入殓。”皇上下意识的想要看向榻上的细绫,目光刚及,又急忙移开,下意识的还想往后退,可他已经退无可退,皇上伸手抵在墙上,示意黄太监和韩尚宫,“你们两个,赶紧。”

韩尚宫和黄太监躬身应了,抱出套大礼服,将榻上的细绫,用细绢一层层缠起,放进大礼服,撑起一个几乎差不多的人形。

“太医院的脉案,你去安排。”皇上远远看着黄太监和韩尚宫一层层的缠细绫,套礼服,摆放周正,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泪水纵横看着那套礼服的秦王,吩咐了句,顿了顿,叹了口气,弯腰去拉秦王,“起来,娘娘的身后事不能掉以轻心,李氏既然知道了,近身入棺看护的事,就交给她,其余诸事,由你统总。”

秦王顺势站起来,抹着眼泪,垂头应是。

“鸣钟示哀吧。”皇上看着黄太监吩咐道。

黄太监低低答应,垂手退出。

子时刚过,沉闷而又清透的钟声从宫中传出,惊醒了整个京城。

金相站在中书院内,远望着黑夜中的宫城,哭成了泪人儿,嚎啕的哭声伴着沉闷的钟声,在空旷的皇城飘荡。

金拙言和陆仪正坐在秦王府门房里心不在焉的下着棋,头一响钟声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直瞪着对方,在第二声钟鸣中,两人同时跃起,扑向屋门,在门框里撞在一起,脚绊着门槛,一起跌扑在地。

郭胜在永宁伯府忙了一天,送走诸人,劳累一天却毫无睡意,正和徐焕在他那间小院里喝着酒说着些信口开河的闲话,听到钟声,两人都是一怔。

“半夜鸣钟,这是什么规矩?这不是……”话没说完就恍悟过来,手指还点着钟鸣方向,整个呆的象只木偶。

郭胜已经一窜而起,一边往外冲一边吼叫,“我去趟王府,你就在这里,别走!这会儿不能乱动,去叫金贵!看着家。”

“哎……”徐焕一个哎字没喊完,郭胜已经冲出院门,往秦王府飞奔。

半夜鸣钟,死的不是皇上就是太后,这钟鸣的突然,肯定不是皇上,要是皇上没了,这会儿应该是缇骑四出,戒备森严,之后,才是钟鸣。

太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