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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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将最后一颗核桃抛进嘴里:“都不是。”

【四】

临竹怎么都想不到,春华心里的人是那个连她脸都看不清的瓷器局主簿赖勤。

赖勤这个人,笨拙却率直,眼盲却心亮。

春华第一次去瓷器局时,赖勤整个人都埋在账簿里,脸和纸的距离只差了那么一寸,他才看得清账簿上的文字。

春华从未见过这么眼瞎的人,连是谁在说话都看不清。

她笑话赖勤看不见,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却被他猛然抓住手,拽到书架前翻看账簿。

经年书写的手指带着厚厚的茧,掌心泛着薄汗,贴在春华手背上,麻麻的,痒痒的,润润的。春华顿时就羞红了脸。偏偏那呆子没有察觉,满脑子还将账簿推到春华面前:“你自己看!”

他身上、手上都是墨汁,脸却长得很干净。近在咫尺的账簿,散发着朽味又裹挟着他指尖墨汁的味道,一下子就窜进她的鼻子里。

春华第二次去瓷器局寻他查瓷瓶时,他也还是在埋头写账簿。

昏黄的烛火,正常人都看不清,何况他那眼神?她突然有些可怜他。别的主簿至少都有明亮宽敞的屋子,偏偏只有他的屋子如此逼仄,连那只蜡烛,都是最细最弱的。

春华转身去找门外的小吏要蜡烛,小吏还在嘲笑他,说反正多亮堂的屋子他都看不清,何必浪费。

春华动用了“护法之技”:“他是你们瓷器局的主簿,你们如此以下欺上,放到吏部、绣使或是银台司,都够你们吃上一壶的。”

小吏们没想到一个小婢女还能将这利害关系说得头头是道,可仍旧不肯认错:

“少拿什么绣使吏部吓唬我们,我们都不是吓大的。”

“就是,银台司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管得着我们吗?”

春华气沉丹田认真说着:“今日我只看见了蜡烛,想来还有笔墨纸砚、灯芯灯油、冬碳夏冰各项消耗,这些本来就是公中的财物,谁领多少用多少也是有账可循的。

分分毫毫地看起来虽不多,可经年累月地加起来也算是一笔。到时这些东西对不上账,吏部监察会不会过问呢?吏部查不清楚,绣使会不会查?“

几个小吏皱起眉,背着手围着春华转了一圈,鼠目一挑:“哪里来的野丫头,在官衙里大放厥词。”

春华分毫不怵,想起林妈妈教过:“对方若是质问你,切莫着了对方的道,你只想着要办事,先把利害说透了,再将态度放软。”